雨一点也没有小下去的迹象，浇灌至大地。

路弦用他的上半身给苏凉挡雨，夜雨随风，无孔不入。即使是穿着塑料雨衣的路弦，袖口和领口处还是免不了湿了进去。

但都抵不上苏凉的狼狈，她微微偏着头，黑发纠结在一起，如瀑般披散。左脸颊肿的一大糊涂，在夜色里，也能看见清晰的青紫色，整整一块。左眼肿的只剩下条缝，嘴角裂开了，脸色惨白。

与此相对的，右脸却是好好的，不过没什么血色，能清晰地看出她满脸的倦怠和脆弱。两相对比之下，越发衬托出左脸的可怖。路弦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偏偏苏凉还扯了扯嘴角，用哑到极致的嗓音问：“很难看吧？”

路弦使劲摇头，手指落在苏凉的左脸上，小心翼翼的，“疼吗？”

“嗯。”

苏凉低下头，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此刻是多么狼狈。

她问：“你怎么会来？”

“等等再说。”路弦答。

打横把她抱起来，比想象中还要轻。路弦尽量避过她的伤口，可衣服下面全然看不见，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浮空那刹那，重心全在他的两只手臂上，路弦感觉到怀里人的紧绷。低下头，看见苏凉死死咬着嘴唇，那样子分明是疼的极了。

已经挪出一段距离的苏媛好不容易把笼子转回来，她一直在说着什么，淹没在雨声里，苏凉听不清。

路弦是听见了，不过他没管。抱着苏凉走到吴军身边，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干什么？”

苏凉偏头想看，路弦伸手遮住她的眼睛，语气很淡：“要是半路醒了就不好了，我确认一下。”

杂物间的门已然被苏凉暴力突破，路弦走进去，把苏凉放下，站起来摸索墙壁上的灯。

在苏凉反应过来前，屋脊上垂下来的灯泡大亮。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出现一大片白茫茫的光。

身上乍然一凉，苏凉低头，发现她穿在身上的衣服不见了，只剩下半件小背心。发烧导致思维迟钝，一个恍然，温暖的手指触碰到背上的皮肤，小背心也不见了。

苏凉傻了，愣愣地抬头看路弦左手拿着她的T恤，右手拿着她的小背心。一百瓦的灯泡下，苏凉清楚看见路弦微微拧了眉，嘴角抿着，一脸的不悦。

“……”

“混…混蛋！”

急忙伸手抱住自己，膝盖弓起，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又想到背后的烫伤，这姿势是把后背全暴露了。

苏凉悲愤：“不准看！”

不知为何，有点出离状况，心里悲伤的情绪减轻不少。苏凉开始磨牙，好不容易有点感动的心情呢，全成渣渣了。

有件衣服兜头兜面地丢过来，苏凉听见路弦说：“穿上。”

路弦穿的衣服不多，除了一件汗衫外，外面还有一件外套。扔给苏凉的正是那件外套，脱下来后，他只剩一件短袖。

苏凉默然，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冲他脱她衣服那个利索劲，就忍不住满心愤然。拿下脸上的衣服，上面还有路弦的体温，苏凉把它抱在怀里。

抬头恶狠狠地对路弦说：“你转过去！”

路弦没有照做，反而视线滑下来，看着苏凉的裤子，说：“腿上还有没有伤？”

“没了…干嘛？”苏凉的声音有点抖。

果然听见路弦回答：“脱下来我看看。”

苏凉：“……”

心里泪流成河，不带这么欺负人的。QAQ

路弦凉薄的声音离的很近：“发什么呆？你发烧了，穿着湿衣服不好。”

怀里的衣服是虚抱着，路弦很轻易就抽了出来。看见苏凉身上青紫的伤，路弦用力攥紧手，有些遏制不住想转头出去宰了那人的念头。

背上更是严重，一个一个窟窿，连成三个字。路弦一眼就看出来了，合着衣服上烫融的痕迹，忽然就明白苏凉不让他看的理由。

动作轻柔地给她穿上衣服，苏凉掩面，自暴自弃道：“被你了，我不活了！”

低头帮她拉上拉链，路弦的衣服对苏凉来说明显偏大，露出两条锁骨，精巧秀气。脖子上缠绕着血痕，触目惊心。

路弦挑眉，“有什么关系吗，等下还要给医生看。”

干燥的外套上有洗衣皂的味道，苏凉吸吸鼻子，暗落落的：“我还要嫁人的好不好…平白被你看了，以后多对不起我喜欢的人…孟姜女被范喜良看了手臂，她就嫁给他了好不好…”

莫名有些烦躁，路弦站起来，冒出一句：“我娶你还不行吗！”

苏凉：“……”

“好了，说了我娶你，把裤子也脱下来我看看。”

“……”

腾地跳起来，苏凉满脸通红，她发热的大脑很迟钝，相当吃惊地反问：“路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了。真是的，伤成这样还一点不安分。过来，不脱就不脱了吧，我们先去医院……自己能走吗？”路弦靠过来，对苏凉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