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光灯打在路边的树上,轻飘的雨丝在光线里起舞。路弦伸手关上车门,复又低下头来,努力让苏凉睡的舒服一点。借着灯光,能看清睡梦里的苏凉紧紧蹙着眉,眼睛闭的死死的,梦里也不安稳。
“她关我什么事?”路弦反问,头也没抬,“那个小丫头在笼子里,旁边还有个人,记得控制起来,别让他跑了。”
陈赢转头对副驾驶座上的人说:“听见了吧?去吧,找到人送派出所去,顺便反应下这边的情况。”
“收到!”那人对陈赢敬了个礼,打开门下去了。
陈赢视线回转,透过后视镜看后座的人。短短几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太多,陈赢按捺下好奇,启动了车子,问:“我们现在是去医院?”
“嗯,市中心医院。”
路弦伸手拨开了苏凉脸上的头发,陈赢从后视镜里瞄到一眼,心头大震,下意识就踩了刹车。刹车片发出痛苦的声响,陈赢踩的太猛,后座的路弦猛的向前扑。躺在座位上的苏凉受到的影响小一点,只是有个往前冲的惯性。
“你搞什么?”路弦压低声音问。
不是苏凉的头枕着他的腿,此刻必然已经滚到座位底下去了。陈赢直勾勾回头,盯着苏凉的脸,语气沉怒:“哪个王八玩意把凉凉打成这样的?老子要废了他!”
“好像叫吴军什么的,她没多说。”路弦随意答了一句,“开车。”
陈赢犹自愤愤:“他怎么下得去手!凉凉才几岁,滚犊子,又打女人又打孩子,我不弄死他我不姓陈!”
被陈赢的话一激,路弦也忍不住暴躁:“开车!脸上根本不算什么,你没看见她背上!那混蛋用香烟头烫的……”
似乎感知到他们的情绪,苏凉闭着的双眼快速滚动,面孔扭曲。脱离路弦的范围,整个人缩到角落里。
陈赢看到了,忍不住担心道:“凉凉怎么了?”
路弦闭了闭眼,靠过去,把人抱进怀里。“我不知道她这两天经历了什么。你别问了,快开车,苏凉的体温不对劲。”
车子已经熄火,刮雨器还在运作,表盘散发着淡淡的蓝光。陈赢重新启动了车子,换回一档,“发烧了吗?”
路弦的手放在苏凉的额头上,“嗯,我手感有40度。”
陈赢没再说话,目光沉下来,不笑之后,收敛起来的气势非常吓人。
暗影幢幢,这段路坑坑洼洼的,并不好开。可陈赢愣是能维持在40码的速度让车平稳,直到大路上,又逐渐加速。
到了这一段,才算有路灯。苏凉除了脸滚烫,手脚反而发凉。雨衣已经脱掉,身上的裤子是湿透的,在皮质的座位上留下了水渍。路弦的情况也差不多,头发是板寸,不至于贴在脸上。短袖胸前半湿,背上湿透。
把苏凉的脸靠在胸上,她才逐渐安静下来,眉头也松开了。
一路的沉默,路灯一盏一盏亮过去,市中心的灯火要更多一点,路上也还有人。冉城中心医院门口种的是悬铃木,昏暗的路灯光投下来,车刚停稳,路弦抱着苏凉就下了车。
“哎,路少,等等我!”陈赢在身后喊,手忙脚乱解掉安全带,锁了车,路弦已经走到住院大楼门口。
挂的是急诊,夜里值班的医生是别想有专家了。路弦看医生把苏凉翻来翻去,语气不耐:“你能不能轻着点,她这么多伤呢!”
医生是个秃顶,他翻了白眼:“就是这么多伤才要好好看看。护士,把病人的衣服剪开。两位家属,请到外面等候!”
路弦抑郁,早知道送安溪卫生院去了,找安屏都比这里要靠谱。
被人从屏风后面赶出来,路弦找了张离屏风最近的凳子坐下来。陈赢站在他身边,靠着墙,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路少,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我说一下。”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只有必要照明的地方才亮着灯,很多区域都笼罩在黑暗里。一楼是急诊和挂号缴费,没有病人,静的可怕。急诊里没有窗户,只有亮的过分的白炽灯,和医院独有的惨白色。
“我也没比你多知道什么…苏凉她自己逃出来了,不然我哪里找得到。”路弦苦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陈赢沉默了会,又问:“是那些人吗?”
路弦知道陈赢说的是什么,他顿了下:“我不知道,看起来不像,可也不能否定…”
说着他急促呼吸了一下,路弦想起他赶到时,吴军正死死掐着苏凉的脖子。苏凉脸色都变了,果然他那时候应该往上踩一点,朝心窝子下手。
路弦下了结论:“不是他们。”
“真不是?那是谁,吴军?两个字怎么写的?”
他们离去的池塘边,穿着军装的人对那个铁笼也犯了难。搜遍吴军身上也没找到钥匙,笼子里瑟瑟发抖的苏媛头发贴在脸上,在天空底下淋了足足一个钟头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