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永远是不缺人的地方，不论什么时候，住院部的病床总是不够的。苏凉没排上空床，她被安置在三楼外科走廊的最里面，靠着窗，手上挂着葡萄糖。

除了放在被子上的左手，苏凉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刘海斜斜地遮住额头，头发散在枕头上。脸因为发烧而不正常的红，鼻尖上全是汗。大概是觉得热，脚丫子老是从被子里伸出来。

换上了中心医院的病服，蓝白条纹的，苏凉光着脚，裤脚往上滑不少。

路弦再一次把她伸出来的脚放回被子，站回到窗前，看着玻璃上若隐若现的人影说：“你回去吧，跟我爷爷说一声。”

陈赢侧头，“你留下？”

“我不是跟学校请了一星期的假。”路弦答非所问，“你回去让我爷爷联系下中心医院，给苏凉换个好点的病房吧。”

陈赢没答应：“你自己不去说？”

病床上的苏凉也倒影在了玻璃里，路弦把手贴向玻璃，刚好是苏凉脸庞的地方。

“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路弦没什么起伏的语调。

“呵呵…我什么也没说啊…”

路弦抬头扫了陈赢一眼，“是吗？”

陈赢干笑：“是啊……”

顶不住路弦犀利的目光，陈赢败退：“那我走了，明天一早来看你们。”

夹着尾巴逃得飞快，陈赢嘀咕，路少年纪越大，越不可爱。本来就少年老成，如今已经不是老成了，都成老头了！

出医院的陈赢还有别的打算，比方说去接应下丢在西吴的部下，这会应该到派出所了吧。如果他没预料错，路弦说要控制起来的那个人就是凶手吧。陈赢觉得自己的手心发痒，这种人渣，他不去招待一下怎么行？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空旷的街没了半个人影。城市灯火逐盏熄灭，冉城市陷入了沉睡。

安溪镇要更早一点入睡，但这天是特殊的，镇上人声沸鼎，不少人出来看稀奇。

雨不知何时停了，苏媛还是不敢收伞，固执地把那把伞当成最后的遮羞布。伞勉强能遮得住视线，却挡不住那些人肆无忌惮的议论声。

“那学生找到了？”

“可不是！你看，就三轮车上那个！”

“那是笼子吧，关狗的…”

“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关到狗笼里了…人有没有抓到？”

“你说的是凶手吧？听说是西吴人，造孽哟，西吴怎么老出这种人！”

“他们那片肯定风水不好！不过干嘛要整个狗笼子出来…”

拜由他们所赐，苏媛一行的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铁笼的份量不轻，摩擦在三轮车垫底的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轮胎被压到极限。

苏媛听见说话声，明锐地扑捉到“狗笼”这些字眼，她头压的极低，半点不敢往外面看。忽然有人掀起她的伞，关切的话传过来：“凉凉，干爹来晚了，你没事吧？”

电筒的光束照过来，看清楚之后，两边都愣了一下。

韩旭皱眉，一脸的疑问。他见过苏媛的次数不多，不过对她还算有印象：“是你？”

“别…别看！把伞还我…”苏媛浑身的衣服都是湿的，在夜风里瑟瑟发抖。抬头看韩旭的时间里，不经意也看见了其他人试探的眼神，苏媛快要崩溃。

路边的人在说：“哟，挺漂亮的吗，难怪要关起来了！”

“确实漂亮！不过这个不是那个跳级的吧，我记得她长的没这么漂亮啊…”

“啧啧，难怪说女人是祸水了！我说，那个西吴人挺有眼光的，一拐一个准！”

“可不是！关笼子里更漂亮了，说不出词来讲啊。粗人，这不就粗起来了！”

“回家找你婆娘泻火去，对一个小丫头也能耍流氓，你丫明晃晃潜在的犯罪分子！”

众人调笑的声音传过来，苏媛羞愤欲死，避无可避，只能低着个头。

惊异片刻的韩旭重新赶上慢吞吞的三轮车，维持着走路的姿势追问：“我记得，你叫苏媛是吧？我们家凉凉呢，你有没有看见她？”

苏媛没理他，心里实际上已经把韩旭骂了个遍。还不解气，又把苏凉拉出来批斗一遍。

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韩旭问什么苏媛都没反应。他急的满脑门子汗，口气也冲起来：“你是哑巴吗，怎么就你逃出来了，我们凉凉呢，她到底怎么样了？”

这一声的动静有点大，走在前头的兵哥听见了。他把手里的吴军换了只手，停下来，等韩旭走近，才说：“您是问另一个孩子吗？她跟我们队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