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下的眼睫毛扇动了几下,犹如最轻柔的羽毛,在掌心浮动,划进了心里。
灰尘漂浮在阳光里,城市已然苏醒,窗户底下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还有纷至沓来的脚步。
医院里偏静,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换了班,勤快的护工在另一角拖着楼梯,走廊上的水渍还未消去。
苏凉有一瞬间鼻头很酸,但她伸手拍掉挡在面前的手,言不由衷:“水呢,我要喝水!”
挣扎着想爬起来,路弦的手没缩回去,该一手托着苏凉的肩,一手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起来一些后,眼疾手快地在她腰下面垫了个枕头。
等苏凉找到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纸杯已然捧到她前面。
记忆里,从没有受过这么周到的照顾,苏凉很有些不习惯。
“我自己来。”接过纸杯,杯壁外微微泛暖,让苏凉一下子想起路弦指尖的温度。
脸蓦地发烫,感觉到很渴,苏凉把那杯水全倒进嘴里。没想到喝到一半被路弦拦住,他说:“慢慢喝,你声带和喉咙会吃不消。”
苏凉:“……”
管的好宽。
“又发呆?你喝的太急了,会对喉咙造成很大的压迫。脖子疼不疼?”
在苏凉怔住期间,路弦取走她手里的纸杯,抬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不烧了,你要再睡一会吗?”
苏凉转头,对上路弦纯黑色的眼眸,答非所问:“你不去上课吗?”
“我请假了。”路弦很自然地给她掖掖被角。
苏凉对他这份自然总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有几分别扭,她偏转了视线:“不回家?”
“等你换了病房再说,加床的条件太不好。”
“哦…”
苏凉在心里头鄙视自己,她做了鸵鸟。可是问不出口,加上她半躺着,路弦站着,气势上输了一大截。
这乱七八糟的情绪,路弦对她,未免太好了。还有相处时候的亲昵,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怎么回事,为毛她半点也不知道。
苏凉没敢看路弦,所以不知道,路弦目光的落点是在她的被子上。医院全白色的被子,被角印了蓝色的“冉城市中心医院”的字样。
路弦正仔细地研究着那几个字,“不睡的话我让医生来看看。”
苏凉抓抓头发:“好的。那个…我看你好像没睡好,可以帮我通知下我干爹吗,这样你可以回去休息…”
“嗯。”路弦应了一个音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苏凉感觉到他走开了,才抬头看了一眼,嘀咕:“我连联系方式都没给他呢,路天才已经超神了吗…”
事实证明,路弦确实超神了。医生给苏凉量过体温,嘱咐了注意事项,站着问他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晚上急诊的医生已经下班了,早班的值班医生是温柔邻家哥哥类型的。路弦记的很用心,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除了粥之外,饭可以吃吗?”
医生点头:“可以的。没有明显创伤,不用特意吃流食。相反病人的身体很需要有营养的东西,不过前两天都没吃什么是吧,最好能清淡一点。”
路弦表示自己都记下了,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换病床?”
“目前没有空出来的床,不过四楼今天好像有个病人要出院,等会你们可以问问住院部。”
面对医生处理得相当好的路弦,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仅仅13岁。他的脸明明稚气未脱,比成年人来说,矮了半个头。身上还穿着苏凉穿过的外套,里面的还是眼熟的那件短袖。
这会路弦和医生说话,苏凉才敢分出眼来看他,发现了很多细节。她记得路弦的短袖明明是淋了一路的雨过来,裤脚也湿透了。到了早上虽然全干了,可路弦愣是穿了一夜。一直在她身边,没有离开。
完蛋了,好感动,怎么办?QAQ
苏凉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的悸动,手在被子里抓着床单,纠成一团。
仔细地问过医生,路弦去给苏凉买早饭,连续否决了苏凉的一系列要求。
“我要吃小笼包,还有肠粉,还有豆腐脑,还有豆浆加油条!”
路弦蹙眉,毫不留情地摆手:“不行,没一个能吃的!”
“为什么不行?”苏凉想这些吃的好久了,不吃到不罢休。
“肠粉、豆腐脑、豆浆都有酱油,你不能吃;油条、小笼包太油腻了,你肠胃吃不消。”
苏凉不依:“油腻就算了,为什么酱油不能吃?”
路弦解释得头头是道:“酱油会留疤,你想想你的背。”
“……什么都不能吃,我不活了!”
差不多句式的一句话,开启了两个人某些共同的记忆。安静了一两秒,路弦咳嗽了一下,总结:“你喝粥好了,再加个馒头。”
“我不要,我要吃小笼包!”
“最多给你加点咸菜。”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