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家面摊,云翳蹙眉看过去,刚要转过头,却眼尖地在那长凳一角,看见一条熟悉的白丝帕。
他冲过去,一把抓过那帕子,只一眼,就认出了是锦霓的手帕,猛回身问着那老板娘道:“大姐,刚才可有一位姑娘来吃面?”
李凤兰赶紧放下勺子,一脸急色道:“你们可是那姑娘的家人?真是,大着肚子咋能叫她一个人出来……”
截断她的话,云翳急道:“那她现在人呢?”
一丝不妙,浮上心头。
李凤兰一指旁边不远的那条巷子,“俺家男人送她去医馆咧,就在前面转过去……”
话没说完,眼前一花,那英俊后生竟然不见了,一眨眼功夫身子已在远处。
“我眼花了不是……”
老板娘喃喃着,紧跟着又是一闪,似乎又有人跟着过去了。
云翳身形极快,转瞬已经到了李凤兰口中所说的医馆,顾不得礼数,他一把推开小院的房门,直直向里面奔去。
不想,刚要去拉里面的一扇门,那门却忽而从里面开开,云翳手一顿,眯起眼,瞪向来人。
这一看,惊得他说不出话来,连手都忘了收回。
恰好,郁骥和郁骁亦到了,二人甫一和面前的人照面,郁骥尚好,他看不见,却听得郁骁脆生生一声惊喜的狂吼:“二哥!”
正陷在前所未有的慌乱和难舍中的郁骐,猛地抬起了头。
“凤兰……”
郁骐疾步走向正在发愣的女人,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迫使她看向自己,喷着灼热的呼吸,急急喊道。
“我、我们……咳,刚才有人,说是我的兄弟,可是你不是说,我是个孤儿,父母早逝,也没有手足兄弟……”
他满腹疑惑,那几个人看起来并非在撒谎,尤其是看见他时的那种眼神,分明就是亲人重逢的欣喜和意外,这是做不了假的。
况且,他一个街口卖面的,人家能图他什么!
“当家的,你、你说啥……”
李凤兰回过神来,嗫嚅了几声,期期艾艾,眼神却不敢与他相对视。
看出她的游移,郁骐沉了脸色,将她一把推开,怒道:“凤兰,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可是,我不能当一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傻|子!”
他面上有伤疤,这么一吼,原本硬朗俊秀的五官,看上去便有些狰狞可怖。
“当家的!你不能走啊!我、我也是怕留不住你……”
李凤兰明白过来,眼前的男人已经无法再被欺骗,心里一急,豆大的眼泪就落出来,双|腿一曲,竟然在他面前跪下来。
“当时你就剩了一口气,浑身烧得跟炭一样,我……我也是想……”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住地哭咽着,沾着面粉的手,死死地抓着郁骐的衣襟。
李凤兰说的,倒不全是假话,她确实在当日同乡亲们从老家逃难出来,经过了无往城山脚之下,救下了当日从火海里逃出来的郁骐。
他昏迷多日,李凤兰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等他能下地走动,这才一路到了京城,做些小生意糊口。
她也纠结后悔过,只是,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自小|便懂得,想要的,只能自己争取,不管是一口吃的,还是一个夫婿。
所以,她不惜洒下弥天大谎,骗他,他们是夫妻,早就成亲了。
“我……不能忍受,谎言,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凤兰,你起来吧!”
郁骐叹了一口气,扶起她,放低了嗓音道:“凤兰,你对我有恩,我必定要报答你,可是,你不能骗我,说我们是夫妻。我……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心中原有的疑惑,终于浮出|水面,怪不得,潜意识里,自己不愿与他同房,原来,他心底是知道真|相的。
蓦地,心底一刺,那个昏倒的女子,那个轻得像一片羽毛,在他怀里紧闭双眼的女子,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心悸,莫非……
他不愿再想,狠下心来,将李凤兰抓|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急转身便向医馆奔去。
“你、你们三个,到底、到底哪个是病人的夫君?”
郎中擦擦头上的汗,面对着眼前三个同样高大俊美的男人,小声支吾道。
“先生,她到底怎么样了?”
郁骥和郁骁还未从与郁骐相见的巨大震撼中清醒过来,云翳上前一步,礼貌问道。
“这位夫人身子很虚,孩子倒是长得不错,还要注意一日三餐啊,另外,不要叫她多思多忧啊!”
郎中说完,摇摇头,又转身取来纸笔,开始抄录药方,不时将注意事项交代给云翳。
“好了,你们进去看看她吧,估计也该醒了,我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们叫她歇歇再走。我去烧水,几位喝点热茶吧。”
三个人进了里屋,看见锦霓平卧在床铺上,脸色虽然不复刚才的惨淡,但依旧没有红晕,双眼紧闭着,在眼睑处投下青色的暗影。
听到声响,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醒来,待看清眼前的三个人,她有些吃力地挣扎起身。
云翳上前一把托住她的腰,焦急道:“不要动!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大夫……”
谁料,锦霓反手抓|住他,哑声开口:“云翳,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我看见郁骐……”
拍拍她的手,在她身后垫起枕头叫她靠好,云翳这才安抚道:“你没看错,我方才也见到了,是他,是他……”
这时,却见郁骁拧着眉,看着郁骥,不解道:“大哥,二哥看见我们,怎么好像很不高兴?还跑掉了……”
郁骥摇摇头,将头转向窗外。
二弟郁骐,怕是也经历了一场生死的考验吧,郁骁说,他少了一条胳膊。
“他还活着,真好,真好……”
耳边传来锦霓的低声呢喃,将他的思绪唤回,郁骥忽然出声道:“莫非,你不愿与他相认?”
脸色一白,锦霓咬着唇想了好久,这才狠下心点点头,强迫自己一字一句道:“对,我不要去打扰他,他现在过得很好,还有个勤劳的女人陪着他,对他好。我、我……就让他永远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吧……”
话虽如此,她却是眼中含|着泪,抓着云翳的手,指节泛白。
三人听了,都是好久的沉默,没来由的心酸。
兜兜转转的缘分,难道注定了擦肩而过?如果现在的郁骐没办法想起来,或者不相信他们之间的过往,是不是,她就真的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屋里的气氛,一时凝滞了。
单薄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来人粗声粗气,吼道:“什么事不打算叫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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