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
锦霓脑子一热,竟然喊出声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喊住了女人,也跟着愣怔了。
自己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疑惑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姑娘,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老板娘心中不禁惋惜,这么好看的姑娘,难道是个傻|子?
“嘁,傻婆娘,你连筷子也没给人家拿,叫人家用手抓着吃不成?喏!”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黝|黑的手从半空中伸过来,抓着一副木筷,往锦霓的碗上一掼。
锦霓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继而掀起眼皮,有些贪恋地看着郁骐。
或许是她的眼神实在灼烫,男人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带动了几条伤疤,更显得有些狰狞。
然而,她却恨不得,此刻能够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是否温热如常……
“嘿嘿,抱歉了,看我忙得都忘了。你吃,你吃!”
老板娘笑着说完,重新走回到热气滚滚的面锅前,继续招呼着新到的客人。
锦霓收回视线,闷闷地低下头,握起筷子,挑着碗里的面,一根,一根,香得很,她又饿,可是,无论如何也夹不起来。
他还活着,他少了一只手,他不记得了,他娶妻了……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自己,快离开,快离开!不要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他现在,很好,很好!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这么揪心,这么难放下,喉头堵得难受,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那种压抑,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今日的打击实在连绵,刚听说芈闲鹤的死讯,又再次遇见郁骥,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眼前有些模糊,锦霓以为是眼睛被这面的热气熏得难受,擦了擦眼,决定回去。
她,不想告诉他,或者就让他在这,和妻儿开着一家小小的面摊,和和美美,多好,多好……
手撑在桌子上,刚起身,小腹处忽然传来一阵疼痛,冷汗一下子就涌|出来。
孩子,你,你也在难受,是不是。
锦霓咬着唇,她想,郁骥他们一定在不远处,要赶紧返回去,闭上眼想要稳一稳神,却不料眼前的黑雾更重。
耳边似有刺耳的蜂鸣响起,她最后的意识是,她朝奔过来的郁骐凝了一眼,正对上他漆黑深邃,隐隐含|着关切的一双眼。
郁骐,郁骐,你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几个人都有些懊丧,街上人这么少,三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女人给跟丢?
云翳怒视着郁骁,若不是他非要吵着解手,锦霓也不会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知道犯了大错的郁骁,怯怯地躲在郁骥身后,只敢探着脑袋。
“算了,云翳,我们沿着这街路一直往前走,她走不快的,不会走远。”
叹了一口气,郁骥将郁骁从身后拉过来,大步向前走。
郁骁嘟着嘴巴,垂着脑袋跟在后面,云翳知道不能与一个心智为十岁的人计较,只得也加快了脚下。
“大夫!大夫!”
高大的身影冲出巷子口,直奔一条偏僻小巷而去,一个男人怀中抱着一名女子,正脸色焦急地拍打着一家小小的医馆。
半晌,门才“嘎吱”一声开了,一个郎中探头探脑,如今皇帝死了,不知道天下还安不安稳,哪里还有人敢门户大开。
哪知道,门只开了一条细缝,黑影便大力地挤进来,男人红着眼,粗声粗气道:“大夫,救救她!”
说完,大手颤抖着摸上她微凸的小腹,颤声道:“她、她是个孕妇!”
郎中吓得赶紧叫来徒弟,将昏迷的锦霓抬入内室,说什么也不肯叫郁骐进去,他只好被拦在门外。
他焦急地转来转去,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牛皮鼓在敲打在心头,慌、乱、急!
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客人,为什么,他在看见她缓缓倒下去的一瞬间,心疼如斯,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锥子在扎你,下下见血!
尤其是,看见她的眼睛里,映着自己那般担忧惶恐的模样,郁骐困顿了——
这般熟悉,这般心悸,不应该的,他是,他是有妻子的人呵,虽然,虽然……
虽然,他大病一场之后,便没有和家里的婆娘同床过,其实他谁也没告诉,那就是,他其实在心底,有些回避着自己的发妻。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涌起一丝渴望,只是似乎总有个影子萦绕在心头,抓不住,摸不着,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令他,再也不想与娘子欢好,一次次,总是以累了,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
幸好,妻子李凤兰并不强迫他,甚至每日早出晚归地撑着面摊赚取家用。
握紧双拳,郁骐忍住那丝难耐的关切,从怀里掏出钱袋儿,数了数,拿出一些,想了一下,又拿出一些钱,放在桌子上,一咬牙,悄悄离开了。
只能这样了,甩甩头,他试图忘记那双眼和那张脸,快步往面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