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腰背挺直,眼神很坚毅,尽管没穿军装,却一眼能看出出身行伍。
却,不是芈闲鹤的爸爸。
显然知道步莲华的身份,这男人慢慢踱到她面前,随手捞起一块半融的冰块,在手指间慢慢掐碎,很快,一小捧冰水从他指间涌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想,步莲华有一瞬间,以为那是自己的血,红彤彤的,再一看,还是透明的水液。
“首长怎么可能来这里,呵,小姑娘。”
步莲华全身在冰桶中,努力扬起下颌,疲惫失神的眼睛里聚了一小簇火焰。
“他叫你来干什么?芈闲鹤在哪儿?”
掸了掸手,来人看了她一眼,眼底似乎有些赏识,还有些惋惜的神色流露。
“为人子女,小鹤那孩子实在叫人不省心,既然如此,作家长的,只能叫他老实点。”
听了这话,哆嗦的步莲华不禁想起小时候不听话,宋规致总是暴躁地跳脚怒道:“我把你腿打折,我宁可养着你!”
她抖了抖,似乎看到芈闲鹤被囚禁起来的样子。
“你的领导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他叫我照顾他,我也照顾了;他叫我出国,我也出了,还想怎么……”
面前的男人倨傲地扬起手,截断她未说完的话。
“所以说,这次来领导让我带了话,步莲华小姐,这些年,多亏你照应着小鹤,诸多关照,芈家会记着这份情。所以,你们家的生意,保证会一路顺风顺雨,十年内,业内再不会有公司超越。”
步莲华听得一愣,懂得他的意思后,满腹的堵塞,那逐渐融化的冰水似乎要渗到骨血里去似的。
“从此银货两讫,是这个意思不?”
嘴角讽刺地翘起,身下的冰块融化,她也跟着得以动了一动。
“可惜,我离开家都没法叫你们满意,他为人父的,又了解自己儿子多少?芈闲鹤是个人,他有本事从你们的眼皮底下溜出来到这里找我,就证明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就算现在弄死我,又能如何?”
想到死,她反而不怕了,大不了真死一回,葬礼都办完了,父母也不知道她还活着。
“听说,活体取肾的滋味儿不好受,取一个,留一个,死不了。倒是你这边受苦,那边小鹤要是知道了……”
男人简直猥琐之极了,这就是位高权重人身边的走狗嘴脸么?
步莲华眼一黑,咬咬牙,不说话。
“弄死你,就更没办法叫他死心了,我也是男人,知道怎么样才更叫人念念不忘。”
果然是思量再三,滴水不漏。
“要我怎么做?”
憋了许久,她终于妥协,只能妥协。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从此相见是路人。其余的,我们自有办法。你晕倒前看的那一颗子弹,其实是做戏用的,为了给他一个真假难辨的印象而已。他很好,只是,在等着你的决定罢了。”
“好。”
她陷在一片寒意中,神态却平静如常,就好像泡的是自家的浴缸。
“这才是本分,乖女孩儿,我抱你出来……”
秘书模样的男人眼看要走过来,伸出手。
“滚!否则我们的交易作废!”
依旧半闭着眼。用尽全力步莲华吼出来。
“好好好!我出去,叫人给你送衣服来……”
有些惶恐,却更多的是释然和轻松的男人退后一步,转身走了,只是步子不若来时那般盛气凌人。
也许,他本性也是善良的,只可惜,狗终究是狗。
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导了一出闹剧,搞得家里人仰马翻,横跨半球,最后,只落得一句从此是路人,那她何苦折腾!
那个人,就在暗处,冷眼看着,在她以为逃出樊笼时,一举击碎她的美梦。
静静地休息了好久,身上更麻,意识却已然清晰起来,步莲华吸了吸气,开始回忆经典的复仇大片《杀死比尔》中,乌玛·瑟曼活动身体的一幕。
从木桶中爬出来的那一刻,全身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中,几乎是同时,她跌在地上,无助地痛哭起来。
满脸都是冰水、冰渣和泪水,在这样的境况下,泪水,是多余的,奢侈。
我要回家。
我灰溜溜地走,我灰溜溜地回,但是,谁也不能将我从里到外地击垮。
纵使你手眼遮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