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运赈灾物资,照理应该走水路更为快捷。但上京到云柳二州的水道并未全线疏通,路途中还需在几个小镇转道。那几个小镇水患颇重,水盗猖獗,这让押运的安全性大打了折扣。
思虑再三之下,顺衍帝还是决定让李有道从陆路押送。
李有道素有谨慎之名,又有几千禁军随行,皇帝不用担心赈灾的粮食与银两的安全问题,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次赈灾的总指挥,他御封的钦差,甘冒责罚之险,故意拖延行程。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胆小怕事的李尚书,这次算是彻底的改观人们对他的看法。
李有道盘算的是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延缓行程之事,只要上疏请罪,自有大把与他交好的官员为他求请。到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顶多受一番皇帝的责骂,项上的乌纱帽却是稳如泰山,一定不会被摘掉。
而顺衍帝因为年岁日长,治国从不敢冒进,只求稳妥。若严崇领着百官上书求情,他也只能妥协。俗话说法不责众,有严相领头兜着,况还有太子女婿这棵大树。李有道虽胆小,却也没有担心过自己的项上人头。
严崇当然也是看到了这点,才会让李有道拖延。李有道向来对严崇言听计从,自然听命。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个人,那就是太子司马长空。
长空历来对严崇和李有道是信任有加的,一个是当权宰相,一个是户部尚书,怎么看都是一个利益链上的人。而严崇也认为自己扶持太子有功,只要长空登顶,自己必然是一人之上,万万人之上。虽然职位不可能再高,加官进爵不指望,荣华恩宠却是指日可待。
因着这些小心思,近些年来,他的手伸得越来越长越来越远,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开始,他还会顾忌一下长空,看一看太子殿下的眼色,可是长空一直对他的行为放任自流,完全不加管束。严崇慢慢地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可惜,他忘了一点,“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还忘了一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把长空这头猛虎,当成了病猫糊弄,也活该他倒霉。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长空算计的比他还远,比他还久。
当坐镇京城的司马长空收到密报的时候,他脸上浮现的就是一种冷冷的高高在下的讥笑。
“十日了,才走到愉岭,若是人脚程快的,都够从上京与云州走个来回了。看来严相真是老不中用了,李有道这棵墙头草也只能跟着倒霉。”苏炎也笑,看着却颇为畅快。眼看着忍了近十年的人,就要倒霉,他的高兴之情自然要溢于言表。
“父皇今日也该收到消息了吧?”司马长空呷着茶,脸上神情冷淡,说话是一贯的冷静低沉,缓慢清晰,一字一顿,却让人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分量。
看着撒下去几年的网,终于可以慢慢收紧,长空的心里不激动是假的,但是在脸上却丝毫不会表现出来。“泰然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现在已经初具帝王的威严。
“殿下放心,一定收得到。”苏炎敛了笑,神情肃穆了很多。
“严相以为父皇老了,什么事情都能够睁一只闭一只眼。他却忘了,父皇老归老,却还没有糊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