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爽正如他自己答应阿妹那样,没有生气,也没觉得这事没有什么不好难以启齿的,面带微笑地道:“我都很正常,只是以前根本容不得我自己整日去多想那些事而已。甚至觉得爱情都是惨痛的。”
“二十七八年都这么过,我真的很震惊,你没疯,没抑郁,还这么精力旺盛,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阿妹惊叹地笑道。
范爽也供认不讳,“是啊,我就是一个特例的奇迹,也不知道二十七八年是怎么过来的,或许稀里糊涂,浑浑噩噩地已经过了人生一小半,都在折腾,又在自甘满足,却为之深表遗憾。”
阿妹灵光一闪地想起什么来,语气急转,口音也变得更加欢愉,问道:“那你说说你当兵之后的经历吧,或许能填补这十年间的缺憾呢?”
“还要我讲过去的事吗?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啊?”
“少没正经了,或许你说出来,心里不致于那么压抑啊,憋着反而不痛快,好比整天你都愁苦着一张着急的脸,让我为你分析,分析?”
“你是心里专家,还是医生,大言不惭,就不担心昨晚的事重新发生吗?先是我不高兴,然后令你也不高兴,这样大家不欢而散,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在不是挺好吗?聊得很开心啊,没有隔阂,没有代沟,没有阻碍,你还有什么好顾及的。”阿妹说得眉飞色舞的,竟然想到了”隔阂,代沟,阻碍“等词汇,范爽也为之愕然,不过现代人都说两岁就有代沟,自己与她之间何止有沟,简直就是丘壑,怎么这么说,”丘壑难填“嘛!
范爽犹豫再三,深皱眉头地苦楚道:“那好啊,你也讲讲你的过去,就读书后的经历,怎么样?算是交换?”
“好啊,反正与你同居的日子说不定还很长,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个朋友总胜过多个……”一觉话说错了,戛然止声。
“希望不是冤家,再说了,我这人很安分守己的,能为朋友仗义疏财,两肋插刀,那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不过我厌恶之人,打心里就形成抵触,决计不会去搭理的,所以宁愿选择少言寡语。”
“看来你有好重的心事。那左右无事,说来听听。”
“嗯,我先酝酿下,怎么说呢?从入伍第一天一件事不落,那样冗长拖沓,还是拣重要的一些事说吧。”
“你不是写小说的吗?投其所好,引人入胜,应该是你的专长才是,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小说与现实差距很大的,何况那不过是小说,不是生活,我这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说着看见阿妹脸上那种迫不及待的着急于愠怒,范爽敢再废话,怔住之后,开始正式地诉说自己的过往。
“当年我或许斗志昂扬,怀揣一腔热血,祈盼能在军营中施展自己的抱负,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至今想起来也忍不住热血澎湃,心潮激动,当时我和同市四五十个热血青年一同步入了新兵连,对于艰苦、恶劣、落后的环境条件我也早就猜到料到,早就打定了吃苦的准备与决心,对于我原本家境不太好,或许在这里算不上什么优势,但至少给予我很多帮助,紧张忙碌,单调严苛的训练,这些都不足以让我感觉到有什么担心;就连严厉冷酷的班长、排长、甚至连长无论对我们百般践踏自尊,这些也都并非难事,对于我来说,军营就是一个锻造厂,一个大熔炉,无论以前取得过多少的荣耀,背负着多少的光环,在这里一切都归于零,从零开始。”
“军营可是血性男子汉的向往神圣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想进去还不一定能遂愿呢?你应该庆幸才是。”连阿妹似乎都对军队有些了解,不过似乎只限于“一二一”、整齐划一、精神抖擞、威武正直等词汇的象征。
“你不知道,我当年当兵多么不容易,不说历经曲折,至少也是一波三折吧,那个时候不如现在这么开明正直,也不像地方武装部直接向部队输送兵源,而是接兵干部直接到地方去考察甄选,所以……你懂得!”
“你是说那个时候你当个兵还托了关系,找了后门咯?不是都说部队很正直,很光明的吗?怎么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吗?”阿妹惊诧地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地方武装部有愿望当兵的青年太多,名额超编了,不像现在,干什么都比当兵强,总胜过去吃苦受罪,所以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的思想进步了,我高中没毕业,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连中专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个初中文化水平的青年,考察兵员各方面素质的接兵干部一看我的档案,开始犹豫,并给我当地武装部的部长商议,说我哪里哪里不合格什么的。”
阿妹疑问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大报不平地惊叫着:“这不就是纯粹地敲诈吗?变相的索取钱财了,怎么当兵的中间也有这样的人啊?”
“也不能这么说,各尽所需,各展其能呗,不管那干部怎么挑毛病,找理由,我反正不再让妈妈为我勤劳艰辛地付出,所以这个兵我是当定了,既然那么渴望,别人也看准了这点,只是让我回去等消息。”
“那也是明摆着让你回去取钱,给他使使好处,再送钱送礼,傻子都能看出来。”阿妹倒有些察言观色的机灵,一点不像是单纯的小姑娘,更像深谙世俗的老江湖。
范爽否认道:“我可没这么认为,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仅代表个人观点,我侧面打听了,的确竞争激烈,那个时候,同龄人当中当兵的就像现在的高考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似的,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大展宏图,能有一番好作为,父母使尽全能,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向接兵干部使好处的,难免人有时禁不住诱惑,会迷茫走错,这些我都懂,但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并没有错。”
“你倒会开脱的,也很会为别人着想,但是人人可不都是你一样单纯,老实,难道你就此放弃了不成?再说你自尊心那么要强,那年不行,还可以第二年啊,怎么非要委屈自己呢?”阿妹有些为他伤心地劝慰着。
“正是因为我好强,因为我的自尊心作祟,所以我有种倔强较劲的认真,只是卑微的心又放不下颜面,不好意思像我妈妈说,所以这件事本想那么美好,以为那位干部说的那样,回去等消息,我只好等下去了。”
“你真傻,还是听不出来,他叫你等,你还真信以为真了?那是托词藉口而已,说不定你的名额与机会就被人顶替了,你居然还不慌张着急,大叔范,你果真有性格。连那个时候都那么有个性,不得不让我佩服!”
“你夸我吗?还是拐弯骂我?”范爽又调侃一句,知道事情都过去了,但自己永生难忘当时的情景,原本向往一切的纯真美好,已经变得都与利益扯上关系,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