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在为你当时做的傻事着急了,不敢骂,也不敢作任何品论了。只是……”阿妹生怕又深深触碰到他内心最不愿示人的脆弱,断止不语。
“只是什么,其实也没什么的,什么事你只要看开就好,何必太在意,认真又较劲,只会给自己过不去,再说了,我一直都背着妈妈报名参军,她要是知道我辍学,定会着急担心的,还会打我骂我的,我妈妈一向比较严厉,在众人眼里她很凶,我知道她是不愿将软弱与和善表现出来,因为那将会受欺负,受小看的。”
“所以你一直害怕……”
“是敬畏,是尊敬,我从来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是个很要强的人,我更不想她为我操心,担忧,甚至着急,所以自以为是地能自己处理好。”
“大叔,你就不要什么事都自信满满,不是什么事都像你想象那么简单的,离家远行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长商量,那你又跟谁商量?”
“是啊,你说得对,或许我一直不理解,不明白家与家人在我心目中的真正含义吧。”范爽唉声叹气地埋怨自己,不禁有些感伤。
“后来怎么样了呢?”
范爽鼻息哼了一声,续道:“直到政府里有位好心的谭阿姨,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向我妈妈反映了情况,那时记得好像是十一月二号左右,离我们被带至部队只有一周时间了,当时我被妈妈的样子吓坏了,她哭了,哭得好伤心,也很悲痛,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我,怕我吃不了那种苦,更不忍心抛弃学业,我也哭了,但那天晚上,我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打我,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畏惧她,敬重她。”
“大叔,你真不懂事,自以为自己长大了,其实……”
“其实还不是在父母心目中一直是他们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任性胡闹,自以为是,但我从未做过后悔的事,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从来没有后悔过。”范爽非常明白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大爱,可是人总是不懂感恩,甚至有时逞强。
“那你妈妈支持你吗?你当兵可不是件小事啊,就忍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阿妹倒也懂事,居然连长辈的想法都能顾及到,不得不说她的确成熟了。
“当兵就两年分离,从小到大都是她在默默地为我付出,所以自那一刻起我要全力以赴地保护她,照顾她,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所以我要坚强地去面对一切。”范爽紧咬着牙,坚定不移地说着。
“你活得并不快乐,后来离开妈妈,你都能适应吗?”阿妹好奇地问着。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但似乎她那份关怀,那份真诚,自己竟一览无遗。
“我有什么不适应的,算是第一次出远门,远离亲人关怀,远离家人环抱,但在那一刻我似乎懂事了,也长大了,人生总有那么一次孤单的旅程,没有依靠,没有帮助,没有任何希望。那就算是一份辛辣苦涩的毒药,我也强忍着将它喝下。”
“能不能说话不那么文绉绉的,还有别搞得世界都欠你似的,想开点,其实当兵没什么不好,至少听他们说能得到各方面的锻炼,不也挺好?再说,你身体不就很让人嫉妒,怎么那么恶劣的折磨自己,居然跟小强一样,百折不饶地活着,一点事也没有。”
范爽忍住不令自己笑出来,觉得这事很严肃,倒不是自己不苟言笑,喜怒于无形,心计城府,的确认为不好笑的事,决定冷酷到底,“或许吧,当兵多多少少能给人一点启示,这点我倒不否认,说实话,当兵都说苦,都说累,其实我倒不觉得,反而觉得很空虚,无聊极了。”
“你不是说你当时怀揣着热血与理想,准备好好在部队大干一番事业,怎么……两年就回来了?”阿妹又狐惑地问起来。
“不是两年,是八年。”
“八年?你在部队呆了八年,也就是说……”阿妹惊诧地说着,两眼瞪着就像铜铃一样,难以置信地反问。
“是啊,是不是觉得我就消失了八年?”
“或许吧,以前我年轻时的偶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偶像,毕竟你……”说到这里阿妹不禁地偷偷瞄了范爽一眼。
范爽满脸羞愧,自己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偶像,只是自己都知道,也就不在乎她如何直白地说自己的缺陷了。
阿妹一转神色,瞬即开心地问道:“居然在部队一呆就是八年,算来也是达成所愿了,那算起来17岁入伍,8年之后就是二十五岁了?可是为什么?”阿妹欲言又止,似乎生怕说错了话,怕范爽如此忧郁,不禁说了不愿让他想起的难忘回忆,所以支支吾吾起来。
范爽既然开诚布公地说起往事,就不在乎什么伤心不伤心,难过不难过了,对于自己来说,他心里对阿妹不再设防,所以没觉什么不能说的,“是的,要说我为何觉得空虚、无聊、甚至厌倦,为何不早早回家,我只想说当年或许年轻气盛,不甘服输,因为我不想回家后还是一事无成,被全村子人嘲笑,所以两年期满,并没有回家,反而选择留在了部队。”
“你考上了军校?”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军校出来就是干部,怎么可能八年就回家?虽然当时有这个想法,但是两年义务兵生活让你根本就断绝了一切妄想,义务,义务,顾名思义就是什么苦活,脏活,累活,几乎都是义务兵的,当时部队哪像现在这样人性化管理,老兵观念意识非常严重,或许现在也存在一些残留,但不可否认的是,义务兵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自由,没有自己支配的时间与空间,我又在正规作战连队,怎么可能有时间学习,加上自己有这种想法也是痴人说梦而已,身在异地,无论你多么优秀,总得使得上劲,我的性格又是那种所有想法与心事不愿给别人说的那种人,自然愿望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遐想。军官当不上了,只好令求其他办法,想方设法凭借个人能力多留在部队。”
“大叔还是那么积极向上嘛?不像现在的你,好像提不起兴致,什么事都不关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清高模样,那后来怎么样了?在部队是不是就把你的个人感情给耽误了?”
范爽摇头笑笑着说道:“倒也不如你说得那么不近人情好不?当兵也有规定可以谈恋爱,结婚生子啊,又不是清一色的寺庙。”
“那你既然有婚姻恋爱自由,为什么没谈女朋友呢?至今还孤家寡人一个?这点我就想不通了。”阿妹充满疑惑地问着,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关心自己比关心她本人还要认真,让范爽不由觉得心底泛起丝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