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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红笺主仆也未敢提灯,抄小路向后花园去了,红笺悄声问:“看门的老婆子打点好了?”

“打点好了,今儿轮值看门的是老夏婆子,夏婆子爱喝几口,我把钱给她让她打酒,她高兴得什么似的,一个劲地说让奴婢带她谢姑娘破费,说姑娘放心,天黑,她留门,这阵子刚吃过晚饭,花园里后角门附近轻易无人去的。”

“小心点,别让那屋里的知道。”红笺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主子,那屋的奴婢注意没在外面。”

“嘱咐那老夏婆子别往外说,私通外男,说出去,让少夫人和爷知道,定然怪罪。”

“老夏婆子说,让姑娘快点,别耽误了,怕有人经过看见,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二人边走边说,根本没想到身后不远跟着英姨娘主仆,红笺主仆走到后花园,看看左右无人,奔西北角门过去,果然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角门上了大锁,红笺道:“那老婆子去那里了,怎么门上锁,你当时跟她怎么说的?”

玉儿朝四处看看,老夏婆子连影都没有,奇道:“明明说好了的,怎么门竟锁上了。”上前,动了动上面铜锁,一拧竟然是开着的,欣喜道:“姑娘,老夏婆子果然没食言,留着门。”

玉儿取下锁头,推了推角门,‘吱呀’一声,主仆吓了一跳,看周围没动静,忙悄悄溜出去。

就看不远大树底下,站着吴堂贵,吴堂贵等得有点焦急,听见门响,忙迎上来,压低声儿道:“妹子,为兄以为你不来了。“

红笺接过玉儿手里的包裹,递到他手里,道:“里面有几件衣裳,值几个钱,典当了,还有五两银子,我就这些了,里面有封信,交给我哥哥。”

吴堂贵一听五两银子,有点失望,接过,道:“妹子,我做生意赚钱,一定还你,日后我上京在来看你。”

二人离得近,红笺看见他略有失望的眼神,口气也不亲热,“你赶紧走吧,若让人看见不得了。”

她表兄就匆匆告辞走了。

红笺看他走远,跟玉儿进了角门。

这情景被英姨娘和春晓都看在眼里,二人躲在树后,等红笺和玉儿走远,才从树后出来,春晓道:“要不要告诉爷,私通外男,爷若知道轻饶不了她,。”

英姨娘想想,摇摇头,“暂时先别往外说,等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吴府

张姨娘脚步匆匆从上房出来,沈绾珠等在外面,迎上来,“姨娘,怎么样,父亲答应给银子了吗?”

张姨娘小声道:“走,去我屋里说去。”

母女二人就来到张姨娘住的小院,进屋里,把小丫头打发出去,掩门,张姨娘赌气坐在炕上,道:“你父亲倒是想给你银子,可架不住你嫡母横档竖拦,我从东说她从东堵我,我从西说,她从西堵我,横竖都是她有理,不给银子说怕人闲话,怕上峰怀疑你父亲为官不清廉,又说给你做了十几套新裙子,把她陪嫁的首饰都给了你,倒显得她有多贤惠。”

沈绾珠一听也泄了气,坐在椅子上,气鼓鼓地道:“说得好听,我拿出来姨娘看看,衣裳家常穿穿使得,穿着入宫,没的让人笑话。”

张姨娘道:“你看三姑娘嫁入伯府,你长相不知好过她多少倍,反倒不如她,你若不进宫,太太也不会把你嫁好人家,姨娘想你进宫,或可以搏一搏,也许就能混出头,哪怕封妃,嫔,姨娘也能扬眉吐气,你兄弟也不至于至今落不到太太名下,还顶着庶出的名。”

沈绾珠低头,摆弄衣角,“如今怎么办?明儿大家都着华丽衣裳,独我进宫穿得寒酸,惹人笑话不说,就是宫里管事太监嬷嬷,也瞧不起,那还能出人头地。”

张姨娘一听,着起急来,“这怎么好,明儿午时就进宫,只好太太给你置办的衣裳拿出来桃两件。”

沈绾珠蔫蔫的,喃喃道:“只好如此。”站起身,和张姨娘去她屋子里,和丫鬟月白三个人,把太太给置办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炕上,挑来挑去,没有一件合意的。

张姨娘用手掂量这件,放下,又拾起那件,瞧瞧,放下,叹口气,“这瞅着光鲜,识货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料子,都是水货,就是告诉老爷,老爷一个大男人也辨不出好坏,太太会说料子是京城大店里买的,我的私房钱都给你拿上,可衣裳现做也来不及了。”

母女都坐着,咳声叹气,沈绾珠出了半天神,突然道:“姨娘就没有压箱底的好东西?”

张姨娘懊恼地道:“太太抠钱抠得紧,老爷偷着给的都贴补你身上了,手头私房钱倒是有一些,可我的衣裳都是山东裁缝做的,那比得了京城,若穿出去一看就是远道来的外放官员之女,京城都是些名门闺秀,排挤外来的。”

张姨娘突然拍手,想起,“有了,三姑娘不是有两件好衣裳,进宫穿,也不过时,你不妨借来穿穿。”

沈绾珠也想起来了,道:“三姐姐那日穿了件雨过天晴薄纱缀水晶珍珠衫和百鸟织金裙,说是太太赏的,太太的陪嫁之物,有了这两样,就不消担心什么。”

张姨娘一听来了精神,忙扯住沈绾珠就走,“去找三姑娘借来穿。”

沈绾珠这才高兴起来,挨着她姨娘道:“多亏姨娘帮着张罗,不然我一个人在京,没人替我出头。”

离家宴还有一会,沈绾贞就在上房的西耳房略歇歇,绣菊领着闫嬷嬷进来,沈绾贞从榻上坐起身,高兴地道:“妈妈来了。”

闫嬷嬷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沈绾贞叩了三个响头,眼含着热泪,“老奴没承想还能见到姑娘,死了也闭上眼了。”

沈绾贞忙命绣菊和巧珊道:“快扶妈妈起来。”

绣菊搬了个矮杌子给闫嬷嬷坐,闫嬷嬷死活不坐,“人老了,不能忘了规矩,主子在小也是主子,奴婢老也是奴婢。”

沈绾贞也就不勉强,各叙别后的事,闫嬷嬷叹道:“这一晃姑娘都嫁人了,老奴不能跟着姑娘,姑娘多保重。”沈绾贞陪嫁丫鬟婆子是有定数的,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冉家的告假,占个分例,沈绾贞不好在要闫嬷嬷,舍不得闫嬷嬷忠心,想想道:“瞅机会方便我同太太要妈妈过去。”

闫嬷嬷心里放不下姑娘,又趴在地上叩了个头,“老奴就巴望着能侍候主子,别无所求。”

“姑娘迷瞪一会,老奴不打扰姑娘了。”闫嬷嬷爬起身,往出走,走到门口,恋恋地回头看看。

绣菊给沈绾贞盖上一床被褥,放下帐子,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少顷,门又轻轻推开,沈绾贞阖眼躺着,听见门响,以为是绣菊几个,没睁眼问,“什么事?”

“姑娘,是我们娘俩。”沈绾贞睁开眼,隔着帐子,见眼前站着张姨娘母女。

忙翻身起来,一把拉开帐子,“姨娘请坐。”又拉住沈绾珠坐在床上,张姨娘就坐在一张椅子上。

“姨娘一路劳累,没眯一会儿?”沈绾贞与这母女在一个宅子里住的时候,极少往来,张姨娘得宠,也不把她这个没娘的庶女放在眼里。

“这不五姑娘明儿就入宫,也没件像样的衣裳,五姑娘想起姑奶奶那日穿的珍珠衫和百鸟织金裙,想借去穿,五姑娘怕姑奶奶不肯借,我就说三姑娘在家时,就手松,不看重钱财,姊妹情深,姑奶奶不会吝惜一件衣裳的,五姑娘说了,仔细点穿,一定不会穿坏了。”

沈绾贞看今儿,沈绾珠朝她笑得很亲近,倒真像是亲姊妹,这个妹妹,从未把她当成姐姐,可要不借,显得自己小气,在说一件衣裳也不值什么,左不过自己也不爱穿,太惹眼,心想,沈绾珠打扮出众,不是件好事,在宫中会成为靶子,这话说了,母女也听不进去,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绣菊端上茶水,沈绾贞道:“派人去把我的珍珠衫取来。”

“还有那件白鸟织金裙。”张姨娘抬抬屁股,忙补充道。

“对不起,姨娘,那条裙子,府里洗衣房的下人给洗坏了。”沈绾贞歉意地笑笑,手里接过绣菊递过来的茶水。

张姨娘和沈绾珠互相看看,大概以为她不舍得借,“洗坏就算了。”张姨娘笑得有点勉强,沈绾珠握着杯子表情很不自然。

绣菊见状,知道二人多心,在旁道:“洗衣房的人没见过这种裙子,不会洗,便洗坏了,主子仁厚,也没让下人包赔。”

沈绾珠心里直叹可惜,张姨娘赔笑道:“有衫子也好。”

“找个小厮回去让凤儿找出来,说有急用。”沈绾贞又嘱咐一遍,绣菊有点不大情愿,沈绾贞递了个眼色,她才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吴氏的丫鬟素兰奉太太命各处找三姑娘,一个婆子朝西耳房指,“三姑奶奶好像在里面,我看三姑娘奶奶的两个丫头出出进进的。”

素兰从西厢房抄手游廊快步拐过正房,走到西耳房的门口,扬声道:“三姑奶奶在屋里吗?”

“谁呀?进来。”里面传来沈绾贞清透的声儿,素兰进去,看见沈绾珠母女一愣,沈绾珠母女站起身正要走,张姨娘皮笑肉不笑的道:“素兰姑娘来,找三姑奶奶有事?我和五姑娘就不打扰了。”张姨娘母女看沈绾贞派人回府取,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也不好等着,只好先告辞,出门去了。

素兰看看二人背影在门口消失,纳闷这二人来做什么,调转过头,朝沈绾贞道:“太太找三姑奶奶。”

沈绾贞就随素兰过上房,就吴氏一个人在,翻看沈绾云的嫁妆,看沈绾贞进来,掀开箱子把东西一样样放进去,沈绾贞也不便插手,行过礼,一旁立着,“母亲找我?”

吴氏把最后一块料子放进箱子里,阖上盖子,“听说你有个丫头叫凤儿的,我想要过来使,不知你可否方便。”张姨娘过上房找老爷,吴氏为笼络丈夫,临时编出说看好个丫头,其实就是那日金婆子闲说了一嘴,还没跟沈绾贞提。

沈绾贞不知她何时看上凤儿,就上次回娘家带凤儿来过一次,吴氏眼睛够毒的,凤儿却是不错。人机灵,长相标致,可吴氏不缺丫鬟使,定是给沈老爷的,下人也是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沈绾贞不想拿丫鬟送人情,凤儿年轻,给沈老爷做通房,还要问问凤儿愿不愿意。

就推脱道:“女儿回婆婆和大嫂,凤儿不是我沈家陪送过去的人。”

“你婆婆不会说什么,放心我不会亏待她,你是知道我心软,待下人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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