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凰安街道飞驰而过,青洛单骑的千里玲珑在前方带路,王后于马车中照看昏迷不醒的容弦,为方便起见,青洛只带了荆齐山与央月二人同行。
两日后,青洛一行到达雾谷入处,此时已绕离凰安数百里之远,而入谷,方向又要回折到千暮山之下,且只能步行,至少还有一日半的路程。然而容弦是无法行走的,那么,恐怕是还要拖后一日了。
青洛望着荆齐山背上昏迷不醒,毫无生气的容弦,心口紧得几乎不能呼吸。
容弦,你必须,活着!你才对得起我为你做的一切,必须要活着!
在迷雾崎岖,巨石遍布的渊谷之中艰难行走了近三日,青洛远远看到等待已久的竹屋时,整个人软倒在地。
“我们终于,到了!”她轻笑着说。
王后紧紧抱着容弦,不能言语。
央月眉头细微一蹙,而后恢复如常,走上前,“娘娘,这里虽已可以看到目的地,可实际恐怕还要上个把时辰,您已劳顿不堪,暂且休息一下,我去为大家寻些野果如何?”
“我没事,弦儿他……”
“央月姐姐去吧!”青洛说,转而看着王后道,“娘娘,殿下暂时还没有出现最糟的情况。他能一定能挺过来的,可您不能有事!”
王后看着昏迷不醒的容弦,犹豫了片刻,才点头,“好吧!”
央月点头,转身影子便慢慢隐入密林之中。
央月走后,青洛看了看她去的方向,忽然说道,“央月姐姐一人恐怕太慢,齐山,看护好娘娘好殿下,我去帮忙。”
“我去吧!”荆齐山道。
青洛摇头,“你最大的任务是殿下!还有,如果我们很久都没有回来的话,你先带着殿下到那里,我们随后。”说完,还不等荆齐山再多言一字,便顺着央月入林的方向,身影快速地没入了林中。
青洛疾身出现在了竹屋之外,推门就正见唐老在支架烤野鸡,青洛上前二话不说就拉着一把老骨头唐老往外奔,唐老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被青洛拖到了竹屋后林之中。
唐老顿时惊住,“青丫头?你怎么……唔……”
青洛捂住唐老的口鼻阻止了他的问话,轻声道,“您配合我一下,暂留此处不能有动静,我过后会给您详细解释。”话刚毕,人就已闪身消失在面前。
唐老本来有些恼怒,却为青洛的突然出现有些喜意,毕竟两月多以前这丫头还在这地方给他热闹了大半月呢!可这丫头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次绝对不是掉下来的!!
央月冷视着面前的竹屋,唇角有着细微的笑意,要结束了!
上前敲门,无人回应。可屋中却有烧烤野味的味道,且屋上有炊烟,那就不可能无人!
央月缓缓推开了门,未锁。
而且果然,屋中有刚刚架起不久的野味烤架。所以,人是一定在的!
央月右手缓缓握紧剑柄,眼中浮起丝丝寒意,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她突然停下来了!只是寒冷的眸中,多了一抹深深的不可置信。
因为她的肩上,仅一瞬间,一把冰冷的剑身就已与她皮肉相吻。
“我怎么都——不能相信,真的是你!央月姐姐。”
“果然,你还是发现我了吗?”央月冷笑道。
“他那么信任你!”
“是吗?这倒实在可惜!我在他身边整整六年时间,他可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央月叹息道,“青洛,我极其佩服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发现我有问题的吗?”
“那次雪夜,我发现有黑衣人进了廷侯府,其身手几乎不逊于我。我本来去找你说此事,但你房间已熄了烛,我正要离开时,发现了你门前地上尚未风干泥垢。只是姐姐你太聪明,把殿下托你做的事搬出来,所以我一下就信了!”
央月轻笑,“不只是这个吧!”
“你说得对,光是这个,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要说第一个地方,那就是殿下在听枫阁赤蚕蛊毒发那日,明明你就站在他身后,可是他突然那么剧烈的反常,以央月姐姐的警觉性和洞察力竟然会没有发现?当时你解释说你走神了,我竟然就相信了!事实上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你完全是刻意不管他,要不是我的出现出乎央月姐姐你的意料,恐怕你就直接视而不见了!这个,是其一。其二,殿下让你秘密去查赤蚕蛊一事,可是明明之前还好好活着的那个医师,却在不久前被灭口了!还有,我去世子府见翎儿那晚,我听到了到现在我都不愿意相信的真相!只是当时我,被主谋竟然是世子,这个事实冲乱了理智,所以忽略了那个和他说话的,黑衣女子。直到我慢慢静下心来再去回想当晚的全部经过,然后此时正好是你来找我,声音,一模一样!!
“再就是,殿下出事!我知道一定与世子有关,哪怕他决不承认!可是我记得,他那句话是:他一旦有所动作,立马取他性命!可我想不到他过有什么动作,才联想到了,我刚刚暗中组织的羽凌卫!而此事,全天下知道的人,只有我、殿下,及央月姐姐你!”
青洛停下来,央月笑了。
“所以这一路,你以各种方式一丝也不让我接触到他,就已经是在防我了对吧!”
青洛持着剑,慢慢从身后旋移到央月面前,“到底是为什么?”
央月森冷的望着青洛,“因为容弦,亲手斩杀了我的长兄,且逼死了我父亲。那时的我都才十二岁!青洛姑娘你说,弑亲之仇,我怎能不报?”她说。
青洛猛然怔住。
央月冷笑,“怎么?不信你为之付诸一切的廷侯容弦,竟然也会有仇人?而且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央月姐姐,我不知道你的长兄是不是他杀的,可我相信,他不会无故杀人的,决不会!”
“你太自以为是了青洛,你几时见过他挥血疆场时的狡诈狠厉?一个没有手段的人真的能够百战百胜,战无不殆?笑话!”
“可即是战场,那么他的所做更应该有他的理由,你的长兄……”
“我的长兄,是当年的御骑将军卫彻!长兄不过悖逆了他的命令,因擅自出战,遭了暗算败归。可胜败乃兵家常事,长兄固然有错,但他历来战功无数,在御军中更是威名赫赫,小小失误何以至死试问?我父亲跪着求他他都毫不留情,还当着父亲的面亲手杀了长兄,以至我父亲当时即於结吐血,三日后,父亲不治而亡!!青洛,难道我长兄,我父亲,真的该死吗?真的吗你告诉我!”央月怒道。
“或许只是……”
“只是为了用我长兄的鲜血告诉其他人,不听他的命令,就是我长兄的下场!那时他才刚刚与大将军,也就是你的父亲青禹堰上战场,所有人都觉得他太年轻,甚至认为他只是一个是乳臭未干,有勇无谋只能凭靠身份的王室长子,所以,那时的容弦便用我长兄的鲜血,证明了他自己!从此他的威望便在最短的时间里,高到几乎可以与你父亲比肩!这才是真正的容弦,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容弦!”
“不是的……”
“是他如今这番虚假的外衣蒙蔽了你,蒙蔽了天下人!都道是贤德世子,贤德君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曾经,都做过什么!”
青洛呼吸有些困难,持剑的手臂不住的发抖。
最后,剑滑落在地上,“央月姐姐,你走吧!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央月冷笑,“你那么为他,我可是害他废了双腿,乃至如今生死一线的人。说不定你放我走了,我还会再一次要他的命!”
“在我没有后悔之前,你快离开!”
“只要我还活着,这个仇……”央月顿住,右手瞬间拔剑而出。
还是刚才的情景,只是这次,剑尖抵在了青洛的项间,央月冷笑续道,“我就一定会报的!!”
青洛闭目,轻言道,“央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