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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兄妹

陈家的儿子女儿,就没有那么客气,虽然不横眉,也丢下无声的嗤笑。

姜氏一见趁心,笑嘻嘻进去。

纪四老爷留下王氏姐妹单独说话,他一行走一行又叹息,世人多浮躁,以浮躁为美!

还不自知!

武王氏滴泪:“姐姐,我们回家的好。”才说要走也没那么容易,后面来了两辆车,车上赶车的是武家的管家,他带着几个公子姑娘都过来:“老太太说,做客呢,让小爷们和姑娘都来逛逛。”

武家二房里,除了那一个倒霉房里有男人的姑娘立志披发修行,另外两个庶子,两个庶女都过来。

武王氏别别扭扭来见纪老太太,纪老太太热情万分,丢下众人道:“我有一个好东西,只给姨太太看。”

姜氏没好气,陈太太虚假一笑,武王氏面上有了光彩,跟着纪老太太单独进去。

内室中坐定,纪老太太满面笑容:“姨太太,你我亲上做亲,你不嫌我们家不如以前,我们要高攀你呢。”

武王氏心里更舒服。几家没落世家里,纪老太太为人颇有口碑,她放低身段来客气,武王氏大大方方说出来:“老太太,姑娘们没话说,我打小儿看着长大。只是有一件,以后怎么孝敬我?”

此时不拿跷,又待何时?

一份整齐的嫁妆,中间抽出来若干,武王氏想的就是这样。

“这是嫁妆单子,”纪老太太也不废话,同王家做亲几十年,姨太太什么性子早就知道。武王氏笑道:“老太太痛快。”

接到手里,见铺子有两间,衣服是几箱,首饰是几匣,都是什么,开得清楚。再有两个丫头,两个家人,唯独没有现银。

武王氏顿了一顿,纪老太太含蓄一笑:“这是家里备的,太太看过的单子,现银子,是我给的私房。”

言下之意,不能还抢现银。

面上微红的武王氏讪笑几声,仔细把单子再深看,心中有了大概,还回去,先诉苦道:“老太太知道我们家,三房住一处,大老爷管家,事事听我们老太太的,我们爷不管事,外面闲钱时有时无。三老爷管田庄子,一年比一年收得少,我们娘几个分不出东西,急也无用。”

纪老太太老道地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两对小夫妻成家,借着分田庄子,姨太太可以分出一份儿来。”

武王氏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从没想到过。”心里明镜一样,姐姐和纪老太太斗,难怪不赢。

这老太太,成了精。

“姨太太,孩子们大了,圈在家里吃用不愁,不过姨太太就苦了。”纪老太太和蔼可亲,带着为武王氏好的话音道:“她们自己出去住,另起锅灶自己花钱,四老爷是不答应。是我说,几个房头挤一处的苦,我吃了一辈子,姑娘们吃得苦耐得气,只是我老了,以后去看她们,不想会你们老太太。”

微微一笑,武王氏也跟着一笑。

纪老太太再一一剖析:“再说姨太太,你常来陪我说话,有好的也想到我。我闲下来为你盘算,如今地力不肥,收成不好,再加上庄头子不伏,公中分出来的,能有几分?”

武王氏道:“对对!”

“为你,姨太太,孩子们成亲,是你说分东西的好时候。你要单独过,正好分出去。你要留家里,可以分几件东西。”纪老太太再摇摇嫁妆单子:“儿子媳妇们也给你几样,不是好?”

这老太太精刮刮的算人家东西,武王氏纳闷,以前知道她厉害,倒从不管别人家事,这扯上她的孙女儿,她就变得比当铺朝奉还尖刻。

不容武王氏说话,纪老太太又道:“我今天对你交个底儿,过年过节,你和二老爷不如意的事,小夫妻不会不管。如何?”

带着世事都看透的通达笑容,纪老太太微仰起脸,等着武王氏回话。

武王氏还是揣摩盏茶时分,才堆笑起身行个礼:“老太太,这大媒可不能马虎。”纪老太太早有安排:“男方大媒,我给你们指两个人,一个是你家老太太,请她挑个人。一个是舅老爷。”

“不行!”武王氏一惊,到手的肥肉有老太太插手,还能好得了?

纪老太太看在眼里,明了地一笑:“孩子们孝敬你的,老太太哪里知道!再者,今天我特意请舅太太和陈太太来,是为你们说合,孩子们闹气,大人跟在里面闹算什么!”

不理面色难看的武王氏,纪老太太自在地道:“女方大媒,我和太太一个意思,你们不请舅老爷,我们就请舅太太,两边都是亲戚,有事也照应。还有一个,就请陈太太。”

把陈家和舅太太当成一时仇人的武王氏,算是被压着,被嫁妆引诱才答应。

两个人出来,姜氏加意地看,也没有看出来端睨。陈太太眯着眼睛,针尖一样看破纪老太太心情好,武王氏是又不情愿,又不安,具体什么事,她没有看出来。

见姑娘们不在,庶子们也不在,王氏告诉她:“孩子们结伴逛了。”武王氏放下心。她对别人是不管,对女儿是从来放心,她除了会干系住陈三公子的事,别的不放心上。

至于武彩莲要去找纪沉鱼晦气,武王氏更不去想。

武三姑娘,此时正在和纪沉鱼斗口。

男女有别,纪老太太防着不尴尬的事出来,指了四个上年纪的妈妈,把小爷和姑娘们分开。

陈家的姑娘,武家的姑娘和纪家的姑娘都在这里看鱼,武彩莲不怀好意地道:“四表妹,你看对面,王家表哥一直看你。”

“三表姐,这里你最好,当然是看你。”纪沉鱼不动声色:“三表姐,离得这么远,你是怎么看过去的?”

渣女要找事,纪沉鱼心想,有什么办法。

纪落雁皱皱眉,有心说纪沉鱼几句,又想母亲这几天正夸她。虽然母亲也教训她,不过母亲私下里还是夸她,说四姑娘最懂得孝敬。

王氏眼里的孝敬,就是她讨厌顾家,纪沉鱼去闹腾,这就是孝顺。

对面,是小爷们。王大宝肿着一只眼,和两只眼睛都肿,却不太红的陈三公子并肩临水,低头装着看鱼,是水里的倒影子。

两个人悄悄嘀咕:“四表妹最好吧?”

“离得太远,看不清。”陈凤栖尖着眼睛起劲儿瞅。

一伸手,大宝表哥取下自己的福神玉佩,财大气粗:“我赌玉佩,今天她是我的。”

“行,我赌簪子。”陈凤栖认为好玩,抬手摸发上的金簪子。

王大宝愣巴着:“你这是什么价儿?”再把玉佩一晃:“我这个值二十两银子。”陈凤栖拿他没办法:“我这个是赤金的,两分多重,你自己算!”

见水中影子一晃,有人拿帕子招展,陈凤栖小有激动:“四妹妹是对我招手?”

隔岸,武彩莲瞪着纪沉鱼:“你这是做什么!”纪沉鱼见对面两个人都在看,往他们角度上嫣然一笑过,再道:“姐妹们玩,我今天的衣服和三表姐颜色相近,回房去换件衣服。”

“你房里在哪,我也去。”武彩莲疑心大起,刚才招手,现在笑,分明是约下什么人。她不仅自己要跟去,还约下别人:“我们去四表妹房里坐坐,应该是离得近,你才忽然要换衣服。”

把人都弄来跟着,纪沉鱼耸耸肩膀,对纪落雁道:“二姐姐,去我房里,我走前面。”下面后句故意歇一口气再说,果然爱占上风的武彩莲又冷笑:“我们不是丫头,为什么走你后面?”

“我要带路,”纪沉鱼这才说出来,再故意放声喊文杏:“我回房,你先去准备。”喊过再磨蹭,见对面两个男人是急忙的走了,纪沉鱼才笑着起身:“请到我房里坐坐。”

走的路上,又不闲着。手指前面一株子花:“那是二姐姐种的,各位别动,我掐给你们。”不然就是:“这条路,除了我们家姐妹,你们都未必熟。”

武彩莲走到前面去,鼻子里哼一声。要你带路?

纪沉鱼走到她的斜侧方,更好的看草丛中的铜镜。见镜中衣角轻闪,正是王大宝身上衣服,知道他又躲在那里。

对找事儿的武彩莲淡淡一笑,纪沉鱼略提高声音说话,王大宝听在耳朵里,虚张两手,对身后陈凤栖悄声道:“教你一手,看好了!”

一个虎扑,跳了出去,正巧抱住走在前面的武彩莲。

他红肿着一只眼,另一只眼看不清楚。武彩莲和纪沉鱼衣服颜色相近,是纪沉鱼让丫头在门上看着,特意换的一件。

姑娘们大受惊吓,尖叫着往后退。陈凤栖跳出来,一看人:“啊?抱错了!”

王大宝没头没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怀里身子香软,抱住嘴唇就凑上去,狠狠咬住。武彩莲几乎晕过去,张开嘴要喊,一个滑溜溜的舌头趁机进了来,堵上她的嘴,没命的吸她舌头。

“吸溜,”这一下动静还不小,陈凤栖大乐:“哈哈,好!”他看出来是武彩莲,并不出声营救,反而认为这是千载难遇的好戏,在旁边指点:“快,抱住肩膀,她要挣开。”

武彩莲痛泪流下,好不容易得了个闪空,上下牙齿用力一咬,王大宝直跳起来,双手捂着嘴唇:“哎哟,咬死我了!”

再低头一看,更跳得高:“娘呀,是你!”

离开几步远,是一群姑娘们。纪落雁惊得一个字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纪三姑娘往后退,带着武家的姑娘也往后。她们是忍住笑,只是不敢笑,是以后退几步再笑。

纪五姑娘常说武三姑娘是魔头,独她往前走一步。还有同行的人,是陈家的姑娘们一起来看,面上笑容比惊吓多。

秋风悠悠地吹着,木叶沙沙的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武彩莲跳起来,张牙舞爪来打王大宝:“不是人,你不是人,你去死!”

“这么凶!”陈凤栖摸摸后脑勺,听王大宝边躲边大叫:“再打,喊我娘!你少打我,这事儿,不算!”

陈凤栖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当着这么些人,这事儿还能不算?

王大宝冲着武彩莲大喊:“我要娶的是四表妹!是四表妹,听到没有!”武彩莲痛哭一声,张着爪子奔着纪沉鱼就过来:“是你害的我,我划花你的脸!”

纪沉鱼心想这一对人此时还不知道收敛,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

纪五姑娘今天解气,带头把武彩莲拦住,一开口本来是劝,忍不住的要笑,她一笑,姑娘们全笑了,纪落雁也随着一笑,武彩莲更气得要疯,抓住她们乱踢乱打:“让开,我要杀了她!”

王大宝眼睛疼,嘴唇也疼,看了几回见血不住的有,过来揪住武彩莲头发,在她耳边骂道:“你敢去找四表妹,我就杀了你!”

再骂:“滚开,今天这事儿不算,听到没,不能算!”嘴唇又痛,王大宝再去摸,又是不少血,恨恨道:“你咬我,这事儿要算!”

陈凤栖笑得跌脚,抱住她不算,被咬了要算。好心提醒一下:“大宝,你被咬破相了,少了一块皮。”

他凉凉的道:“这可怎么办?以后谁要嫁你!”

“武彩莲,我和你拼了!”王大宝抓住武彩莲肩头,用力晃了几晃,劈面给她一个巴掌。纪落雁牙根儿一紧,表哥还这么狠?

陈凤栖又怂恿:“大宝,你打表妹?你姑母不会答应!”王大宝劈面又给武彩莲一个巴掌,骂道:“我的清白,你还我清白!”

这一位纨绔,还有清白?他来得凶狠,姑娘们早就退到两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去找人。”见远处,两个妈妈这才过来。

客人多,家人少,妈妈们只守着分界的地方,不让姑娘们和小爷们混起来就行。王大宝路熟,带着陈凤栖绕道过来。可见路熟未必是好事,坏心一起,必有此劫!

纪老太太等人很快被惊动,见王大宝哭着喊着过来:“我的清白,你毁我清白!”武彩莲披头散发,被他追打着过来,边哭边喊:“母亲,他要杀我!”

纪四老爷匆匆赶到,觉得自己很有度量,才没有被气死!

从来斯文的他,快面目狰狞,断喝道:“出了什么事!”

王大宝一头奔着他过来:“姑丈,我在你们家丢了清白,你得为我作主!”见一个脑袋飞快过来,纪四老爷举手重重一下,打得王大宝鬼嚎一下:“你还打我!”

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鬼哭狼嚎:“我的清白!”

姜氏顾不上儿子,她奔着武彩莲而去,是个撕打的样子:“你又起什么坏心!”武王氏过来挡她,“哧啦”一声,衣服被扯破一片,再踉跄后退几步,躲开姜氏攻击,也大叫起来!

这院子声音可入云霄,纪老太太一连声地喊人来问,姑娘们七嘴八舌,已经回个清楚。

陈太太哈地一声笑:“老太太,你又当了一次媒人。”姜氏回身大怒:“我家不娶她!”王大宝坐地上蹬腿:“不算,不能算!”

再次大哭:“我要四表妹!”

纪四老爷快要发晕,听到这句话,有了疑心:“与四丫头什么关系?”

王氏心中疑心大作,这几天不断有事,件件离不开纪沉鱼。回想她在顾家的行为,王氏沉下脸:“老爷,请四姑娘来,问问何妨?”

院外,袅袅婷婷走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丫头文杏,后面跟着一个少女。众人皆乱,独她是宁静安详。

并没有过意打扮,穿一件雨过天青不显眼不露怯的衣服,乌发侧边斜坠,上面有一枝步摇动得缓缓,显见得主人的不慌不乱。

这个人,正是纪沉鱼。

纪四老爷本来烦躁,以为女儿遭受到什么。听到王大宝只要四表妹,并不刻意偏心的纪四老爷很是担心。

要知道表少爷王大宝,是个什么人!

纪沉鱼斯斯文文过来,在父亲面前行礼:“父亲,是喊我吗?”再对祖母一个眼色,纪老太太见她没事,笑了一笑。

这笑容对武王氏来说,不亚于劈面给她一耳光。她举步要去,纪四老爷平平静静喊人:“管家,带人过来,问话,好好的问,谁要闹,叉出去!”

“是!”两边婆子家人和管家一起答应,声不如洪雷,也把武王氏震回来。

纪四老爷偏头看她,眼角扫过衣衫不整,嘴唇红肿的武彩莲,有一丝憎恶涌上心头。“姨太太,”喊过武王氏,再看抱着儿子心疼他伤的姜氏:“舅太太,人都在这里,你们不要急也不急躁,到房里来,问个明白!”

见武彩莲不肯动,纪四老爷淡淡对王氏道:“你照顾三表姑娘,她离了我们眼前,就要寻四丫头事情。像是不只四丫头,对五丫头也瞪来瞪去,为着什么,今天现了原形!”

玩不了私房活的武彩莲哭得更凶,武王氏和王氏带她进去。

王大宝以前来,纪四老爷还能容忍,今天见他嘴唇又添伤,仅有的一只好眼珠子不忘对纪沉鱼转,纪四老爷冷冷道:“请表少爷进去,姐妹们大了,要尊重!”

姜氏灰溜溜带儿子进去。要说她怕什么人,就是古板方正的纪四老爷说话,姜氏还听几分。

进去见到武彩莲,姜氏又成乌眼鸡!

纪老太太对纪沉鱼伸出手:“你跟着我,”纪沉鱼露出欲言又止,又垂下头,扶着纪老太太进去。

两个武家的庶子原本不敢多看,现在虽然还不知道要订亲事,见到这一位姑娘于闹哄哄中安安详详而出,好似青烟中一丝雪莲花,让人神目一清,不由得多看一眼。

他们不能进去。和作证的姑娘们,陈凤栖先在房外,纪四老爷最后进去。

纪沉鱼在房里跪下:“回祖母,父亲母亲,容女儿先说。”

“讲!”

“快讲!”

姜氏、武王氏,甚至还有王氏。纪四老爷淡淡扫一眼妻子,王氏缩回手。

“三表姐从小就常欺负!”这是纪沉鱼的第一句话,不用再作求证,只见武彩莲骂自己的熟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武彩莲狠命抽泣几声,再凶悍,今天这丑事冒出来,兴风作浪的心也少许多。

纪沉鱼得以从容回话:“看在母亲和姨太太面上,女儿从不声张。现在大了,三表姐更是指着脸子骂。在大姐家里是这样,刚才又是冷言冷语敲打,我不能听,身为主人,又不能顶撞,推说房里换衣服。不想,三表姐和表哥约下,”

“胡说!”这是武王氏气急败坏!

姜氏腾地起身,话冲着纪沉鱼,脸却冲着武王氏:“我儿子不约粉头,不约红牌,约她干什么!”

纪四老爷骤然沉下脸:“来人!请舅太太出去!”

纪沉鱼傻乎乎再添上一句:“什么是粉头,什么是红牌!”

“再问就打了!”纪四老爷把女儿一起骂。纪沉鱼老实跪好,心想我知道什么是粉头,什么是红牌。

武彩莲懂得粉头和红牌不能相比。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莲儿!”武王氏紧紧抱着她,失声痛哭:“套车,我们回家去!”

“姨太太不能走,这事问完了,该报官就报官!”纪四老爷还不放人。王氏嗫嚅几下,见丈夫面色已是强忍着,忙道:“送到老太太房里歇着,再请医生!”

纪四老爷冷笑:“还嫌不丢人?人要丢到外面去!”对悠然独坐的陈太太看看,就算她看不到,她的女儿当时都在,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好儿子!

不管怎么说,先把武彩莲送进去,外面纪沉鱼再回话:“三表姐一定要跟着女儿回房,以女儿想,表哥怎么会在那里?祖母说今天人多,指了妈妈们侍候,表哥是几时到的,我们竟然不知道。”

她眸子里有了委屈:“父亲,女儿不好,还有父母亲。三表姐最近无事总生事,女儿实在冤枉!”

王大宝肿着个嘴唇,跟着道:“你是冤枉的!”

“还有表哥,你和表姐的事儿,怎么扯上我,姐妹们都可以作证,我走在后面,表哥你分明没看到我,嘴里就喊着我。我是几时得罪的你,这样害我?”纪沉鱼又把王大宝也指责了。

纪四老爷让她一旁坐着,又把别的人喊进来问,说的都一样。问到陈凤栖时,他支支吾吾:“我路不熟,王公子带我过去,我不知道是这件事。”

王大宝恨得找不到东西,解下自己玉佩砸过去,陈凤栖双手接住:“谢谢,这个成色我相得中!”

“你,我分明是喜欢四表妹!”王大宝还是这一句,而且涎着脸:“姑丈,我在你家里丢人,你弥补弥补,把四表妹给我,我就不言语。”

“闭嘴!”纪四老爷已经心知肚明,自己的好太太,无事就和她的好侄子嘀咕,丫头们听过,也没听出来,原来是和四丫头有关。

可怜的四丫头!难为她还这么冷静。

陈太太这个时候添油加醋:“四姑娘,出这么大事,你倒不惊不吓?”纪沉鱼慢慢红了眼圈:“陈太太说哪里话,名声关乎生死,我急有何用,乱有何用?但有一口气在,先说明事情,再乱不迟!”

陈太太哑口无言。

纪四老爷冷笑一下,对姜氏道:“侄儿受伤又受冤枉,报官吧!”姜氏一直没说话,是她心中有数,赶快陪笑:“妹夫,一家人这说的什么话。”

她很是为难,忽然来寻陈太太:“你来当大媒,为我儿子定下这府里四姑娘,三表姑娘嘛,有妻有妾也正常!”

“你!”武王氏才从房里出来,就听到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也晕了过去。几个人掐人中,取嗅香,把她弄醒,王大宝神气地过来道:“哈,你也不愿意,这事儿咱们不算。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不算!”

武王氏颤抖着伸出两只手,要不是没力气,尖尖指甲掐死这个人!

姜氏正站在纪老太太面前,扳着手指头数:“四姑娘呀,和气,见人有礼,大宝喜欢她。”纪老太太不屑一顾,和纪四老爷一样,只是不理她。

一不小心她撒泼,怎么理论?

陈太太乐得不行,回去后,一个月里,有笑话说了。她心里排着,明天去娘家说说,后天见王太太,大后天见张太太……

想得太入神,纪四老爷喊她几声才听到,迷怔着回头:“啊?”纪四老爷耐下性子,温和地道:“陈太太,你做媒人,三表姑娘许给表少爷,今天就下定,谢媒礼明天送到你府上!”

“不行!”

异口同声的,武王氏、姜氏、武彩莲,王大宝!

纪四老爷稳如泰山,轻描淡写:“那就报官,不然污了我清静门第。”陈太太笑眯眯:“还有四姑娘的名声。”

“有吗?”纪四老爷面现阴霾,眸子里凶狠无比,一字一句问,再看房里人:“表少爷和三表姑娘私情,是这样的吧?”

袖子一甩,又再次悠然:“不然报官!”

纪沉鱼差一点儿笑出来,没想到这古板的父亲,还有这一手。三句两句,推得干干净净。武王氏和姜氏一起看纪沉鱼,姑嫂少有的默契:“她!”

就这么轻易清白了?

“父亲,女儿愿长伴独灯,为祖母和父母亲祈福!”纪沉鱼早就想对策,带发修行吧,最好送到哪个庙里去,然后一走了之。

把猥琐的表少爷,凶狠的表姑娘都收拾了,再收拾了别人又能如何?轻闲了吗?不,一样要担心,这是什么日子?

纪老太太下了个注脚:“可怜见的,惹到了什么?幸好最近念佛经,菩萨保佑,逢凶化吉,救苦救难的菩萨。”

和纪四老爷母子对看一眼,心照不宣。这是针对纪沉鱼的一场祸事,武彩莲是自己上赶着一头撞上。

为人太爱占上风,这就是下场!

武彩莲在房里放声痛哭,哭声凄惨,武王氏再也站不住:“我苦命的孩子,”扑身进去,和女儿抱头大哭。

武彩莲一想到嫁王大宝,恨不能马上去死。有坏主意臭味相投是一回事,嫁给他是另外一回事。

她哭得哽咽难言:“那贱丫头!”

“你放心!”武王氏眼中闪过阴狠,这些事太巧,件件都有纪沉鱼在其中。

外面传来纪沉鱼沉稳的声音:“祖母,父亲母亲,这些事也太巧,好像件件都有我。在顾家是三表姐撵着我骂,在家里又是她跟着我回房,女儿浑身是嘴,从此难敌街头闲言。”

武彩莲呆住,武王氏气得浑身颤抖:“她倒说了一个一干二净!”

外面传来惊呼:“四姑娘,不可!”

怎么了?武王氏丢下女儿到窗前去看,见纪沉鱼手中多一把剪刀,发髻半散,是刚才一手打开,现在正要剪头发。

纪老太太急得眼泪下来:“快拉住!”

几个人扑上去,才把纪沉鱼手中剪刀夺下来。纪四老爷对王氏恨恨看了一眼,骂道:“你的好亲戚!”

王氏刚才还怀疑纪沉鱼,现在想想她说的是道理。急于表白自己的王氏一慌张,道:“四姑娘,你还年青,说什么当姑子的话。你的大喜日子要到了,老太太今天请客,是特意为你们姐妹定亲事。”

武王氏定定心,到底不是武彩莲那样的小孩子,步出房门道:“是,我和老太太已经说好了,我们是什么人家,不是反悔的人!”

别人听过这话犹可,王大宝急了眼,一把拉住王氏大嚷:“姑母说话不算话!我为你打听许王选侧妃,你答应把四表妹给我!”

纪老太太“唰”地看过来,不是好脸色!纪四老爷“唰”地看过来,不是好脸色外,王氏离他近,想也没有想,纪四老爷抬手给了王氏一巴掌,又重又狠,骂道:“贱人!”

王氏被打倒在地,扯住她衣衫的王大宝跟着,一下子压在她身上,还在乱喊:“还我四表妹,你答应我的!”

纪四老爷眼前一黑,往后面软软倒去。

“父亲!”离他最近,想为母亲求情的纪落雁扶住他,家人及时接手,不然纪四老爷身子肥重,又要倒两个。

纪家上上下下慌成一团,只有陈太太看得津津有味。

纪沉鱼也不闹着剪头发,跟着到房里侍候。

武家两个庶子且惊且喜,在青苔上地上站着,嘴角都露出笑容。意识到兄弟的存在,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难为情。

当兄弟的,先开了口,悄声道:“四表妹不知许给哥哥还是许给我?”当哥哥的老成些,叹气道:“纪家姨丈是方正的人,出这样事情,这亲事不知能成不能成?”

一个家人跑得飞快引着医生过来,兄弟两个人动起来:“快快,这里!”

老太太的榻上,纪四老爷面如淡金,醒来说的第一句,就是喊王氏:“我也不写休书,我纪家丢不起这个人。也罢,你收拾东西,回娘家住几天,”

再寻找到舅太太的人,气弱游丝地道:“舅太太,麻烦你回家,把你妹子一并带走!”

“老爷,这与我无干!”王氏跪下来“嘭嘭”叩头,别人无人敢劝。只有纪落雁哭着握住父亲的手摇晃:“您不能把母亲赶走!”

王氏又去求纪老太太,抱住她裙边苦苦恳求:“母亲,是我错了,是我糊涂了,”饶是舅太太与她们一向不和,见到王氏哭得可怜,也尴尬着说不出话。

王大宝愣头愣脑:“是啊,是二姑母错了。”

纪老太太严峻的瞪着王氏,冷笑道:“许王选妃?你几时知道的?哼哼,瞒得铁紧,打量我不知道!”

王氏什么都顾不上,只拼命求她:“老太太,不能把我赶走,我就是犯了一时的糊涂!”纪老太太冷若冰霜,厉声道:“我今天对你说明白,这事我早就知道,我对四老爷说,要去,让二丫头去!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都不去!”

“啊?”王氏面上一喜,觉得不对再来掩饰,已经被纪老太太看在眼里。纪老太太头一回,对着王氏不掩饰自己的烦恶,把自己裙边从王氏手里抽出,对纪沉鱼伸出手:“来扶我。”

走出去一步,才回身道:“以后这个家,还是我来管吧。撵太太走,我们家也没这规矩,太太身子不好,另外收拾两间房子,静养吧!”

王氏天旋地转,好容易撑住自己,哭着转身,在纪老太太身后又叩了一个头:“多谢老太太!”

这个结果比撵走好,可是纪落雁还是不能接受,过来扶起母亲:“你不管,可让谁管呢!”

“落雁,别再说了。”王氏打断她,伏在女儿肩头泪流不止。她伤心的不仅是管家权没了,还有一堆外人看她的笑话。

姜氏想安慰几句,又说不出口。王大宝一个人落井下石:“大姑母,你不把四表妹给我,回家去也把你撵出来!”

耳朵被姜氏紧紧掐住,姜氏骂道:“下流种子,什么人不好招惹,一定招惹出事,带累这许多,你趁心如意!”

武王氏眼里喷出怒火,这话说谁!

见王大宝鬼叫加声,被姜氏提着走了。

医生给纪四老爷开过药,纪四老爷虚弱地吩咐:“给医生诊金,再扶我房里去。”觉得气短,喘口儿气,还没忘记王氏:“给太太收拾三间静房,就园子里树林子后面那三间,就可以了!”

他也走了。

王氏从来没有这么孤立无援,秋风呼的穿帘而入,带着从头到脚的冰冷。

“姐姐,可有空闲,我们说几句。”身后传来阴恻恻,武王氏母女还没有走。陈太太,是纪老太太约着房里说话,不外乎求她回去不要乱说。

王氏回过身,见武王氏不同与平时,眼神直勾勾的,说吃人不是要吃人,像是要剥人皮。“妹妹,你也怪我?”王氏不敢相信:“这是彩莲弄出来的事。”

“姐姐,借一步说话,老太太还在里面。”武王氏还是阴阳怪气。王氏带着女儿,武王氏母女在后面,出了纪老太太的房,寻到最近的小花厅。

把闲人打发走,只有四个人在,王氏疲累地双手掩面:“你说吧,你们都怪我。”真是冤枉!

武王氏冷冷道:“头一件,许王选妃几时定下来的?”阴冷勾勾唇角:“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大宝不是给你送过信!”王氏愤怒了,双拳握起来。武王氏僵直坐着,长长哦了一声:“是那一天?他说过我让人打听,二老爷见天去许王府,回来说没这回事,好不容易见到许王一面,许王很是冷遇。”

王氏生气地道:“兴许许王殿下挑中别人家!”

“你看我做事,有你那么不利索!我几处世家里问过,人家的姑娘正在选亲事!要是选侧妃的事情成真,她们还选亲事!”武王氏干脆利落。

王氏鄙视地一笑:“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成真,不过是等着!”武王氏步步紧逼:“是你!是你安排今天的事!是你要害我女儿没清白!”

把懵懂听着的纪落雁一打量,看不起的道:“你以为你女儿生得最好?拿我女儿当仇人!”

“妹子!”王氏忍无可忍,大声道:“你女儿追着陈三公子跑,眼里哪有别人!我至于这样做!”武王氏一下子哑了。

回身给了武彩莲一巴掌:“都是你争气!”武彩莲哭道:“这事在姨妈家里遇到,姨妈也不是好人。我不好,都不要好!”

“你还能怎么样,快巴结巴结你姨妈吧,落雁丫头要去王府,咱们不巴结怎么行!”武王氏继续尖酸。

纪落雁吃不住这话,也哭了:“你们说话,好好的扯上我!”

王氏心力憔悴,无力地道:“妹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武王氏一咬牙:“你也看到了,彩莲不嫁侄儿也不行!”

“他们是堂兄妹啊!”王氏惊呆住!

武王氏冷笑:“姐姐你忘了不成,大哥,是从表叔家里过继来的!”王氏一下子不言语。过了一会儿还是犯难:“可是这名份上说不过去?”

“让大宝认祖归宗,还回表叔家里去,”武王氏的狠劲儿,带着谁也不能动摇的决心。王氏觉得难度太大:“表叔家有三个表兄弟,他们会答应?”

武王氏沉沉道:“成过亲再过继回来就是!”

“我不嫁他!”武彩莲说的话,也是苍白的。武王氏和王氏一起训斥:“没你说话的份儿。”王氏对纪落雁道:“带你表妹房里去,拿你的好衣服给她换上。”

只余下姐妹两个人时,武王氏再道:“姐姐你好好想想,你家的四丫头,只怕是个难缠有心计的人。”

“这平时倒没有看出来!”王氏犹豫不决。武王氏冷笑:“以前没有,落过水以后,只怕就开了窍!”

王氏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姐姐,我是明眼人,你不必瞒我!”武王氏手抚在胸前,斩钉截铁。王氏一寸一寸软下来,瘫坐在椅子上:“别说出去,我们家老爷不比妹夫听你的。”

武王氏眸光闪烁:“你们家有那样一位老太太,借今天的机会把你管家权夺了,母子盘你一个人,你怎么能行?”

“妹妹,我不瞒你,所以许王选妃的事,我一定要为女儿弄成!”王氏把实话倾心相告,再为自己开脱:“我对你说过多次,许王选妃,你不理我,原来是自己有门路,知道这事不真?”

面对王氏的逼问,武王氏也不能决断,吞吞吐吐道:“真不真的,还不能一杆子打死。陈家,唉,事已至此,姐姐帮我把彩莲的亲事弄成了,我也不瞒你。陈老爷的妻弟,听说要纳皇后宫中的女官。”

“你!”王氏气得手抚着身子,差一点儿肝厥上来。弃许王于不顾,原来是想陈家比较易得。武王氏自知瞒着不对,姐妹两个人平时表现得到互通款曲。忙陪上恳求:“姐姐别生气,许王选妃在老世家里选,天知道他是不是玩笑话?陈家,到底容易些。”

王氏慢慢消气:“好吧,我原谅你这一回。”武王氏挤出笑容:“姐姐,嫂嫂那里,你还要帮我说话。”

“我会的!”王氏没好气。

有一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武王氏迟疑着开了口:“姐姐,你还记得在家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我失手滑到雪窝里,姐姐你……”

王氏心软下来,用帕子拭泪,又抚自己面上挨打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痛。武王氏一步过来,扑通跪到王氏脚下,绝望的道:“姐姐,彩莲的事你得帮我,给我脸面!”

“好好,我一定帮你。”

“那好!姐姐去对舅太太说,让她先到我家来赔礼,再来求亲!礼要恭敬意要诚!”武王氏的心事,是在这里。

王氏苦笑:“嫂嫂那个人,你难道不知道?”

“姐姐,你要是不答应我,妹妹没了脸面,一根绳子扼死彩莲,我再寻死!”武王氏十分坚决。她一直没走,就是想到这样回去,从此在武家没有立足之地。

以后花好月圆日,她是日日听嘲日。

王氏只能先哄住她:“我尽力我知道,我一定帮你!”

“不!这事关乎妹子我体面,也关乎姐姐你的体面。你起誓!”武王氏眸子里忽忽的冒白光,比外面秋风还要冷人。

无奈的王氏发子誓。武王氏这才起来,回到坐好,柔声细语再道:“姐姐,还有你们家四丫头这事,这亲事可不能反悔!”

“这个,今天出了事,你们都往她身上栽,”王氏心里也有疑惑,却假惺惺地道:“老太太只怕不答应!”

武王氏捏着手里帕子:“姐姐,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吧,这丫头,只怕要上去了。这亲事在我手里,我不分家,还能为你出气。要是亲事不成,你想送她去许王府?”

一下子把王氏问倒,细想一下:“果然有理!”

可这事,也是只能尽力的事。王氏提醒武王氏:“我为你,还有一个主意。趁你房里儿女们都在,喊到这里来,狠狠镇吓他们,让他们回去不敢乱说话!”

“可陈太太那里?”武王氏最担心的人是陈太太。王氏道:“事不宜迟,你交待过儿女们,备上重礼,快去求她。”

王氏是要静养的人,不过此时纪老太太有事,纪四老爷卧病,她还在这里坐着没动。

武王氏还有一个心愿,她扭曲着脸:“姐姐,别人的嘴堵不上,彩莲没有名声,那四丫头,我不能放过她!”

“以后是你们家的人,你不放过,难过的不是你?”王氏扬起嘴角,姐妹出嫁的人,是差不多的家。

武家人多,没几年就不如纪家。还有一个,就是纪四老爷方正,王氏心眼儿坏,也使不到哪里去。

虽然坏心眼上不能痛快,可是见到妹妹时,是她炫耀的资本。

王氏半真半假,不无愉悦:“你房下有一个姑娘才没名声,彩莲又倒霉,媳妇再不好,外人说你,我想帮你说话也不行了。”

又压低声音:“陈家,依四老爷都不想来往。老太太不答应,说走动的人家更少一家。四老爷才请她来。”

“还不如不请她呢!”武王氏有感爱纪四老爷的时候,就是今天。拿帕子拭泪,想想陈太太平时就眼高于顶,等下又要去求她,自己脸上怎么下得来?

长叹一声,武王氏道:“以后低她一头。”还是一辈子。谁造成的这结果,王氏也讪讪了:“论起来,四丫头是有嫌疑。不过我现在要静养,唉,不能帮你。”

武王氏一腔愤恨只在纪沉鱼身上:“我不要你帮,只是告诉你。彩莲没名声,她也别想有。”王氏来了兴致:“你有什么主意?”

“过得一、两个月,等下雪,城外庄子上请你们家姑娘去玩,让落雁带着过去。雪地里有冰窟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一个掉进去,一个去救,哼,陷他们几天,救出来也是抱着搂在一处。难道不取暖?”武王氏是一条毒计。

纪沉鱼不是王氏身上掉下来的,王氏才不管。再一想,为今天的事自己挨了一巴掌,被老太太拿去管家权,又要静养,王氏淡然道:“哦,听上去不错。”

两个人还要说下去,武王氏的丫头在门外伸伸头,武王氏心灰面丧的道:“进来,又是什么不好的话?”

“不,是老太太和陈太太说完话,问姨太太呢。”平时伶俐的丫头,现在都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触怒武王氏。

武王氏定下心,心里一道子一道子伤,血红翻裂似不能愈合,但是人条理静下来,慢慢问:“小爷和姑娘们呢?”

“在外面侍候。”丫头回着话。

两个庶子武其安,武其宁,庶女武冰莲,在出事以后,就不敢多走半步。三个人是一母所生,武其安和武其宁用眼色招呼武冰莲,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来外面站着。

知道王氏姐妹商议的不是好话,内心再想听,也不敢站近。院子里有桂花树,树大占住方圆之地,三个人在下面静悄悄,有武王氏的丫头在廊下,三个人也不交流。

直到有人说话:“太太请小爷和姑娘进去。”三个人眼睛盯着地下,才来见武王氏。

迅速扫一眼,见武王氏眼睛里还湿润,还有伤心样子。三个人各自趁心,这个人,活该!

王氏要看纪四老爷离开,小花厅上只有武家二房里四个人。

武王氏恢复傲慢,微昂起头道:“你们也看到了,今天这事……”停下来。

武其安接上去:“母亲,可叮嘱家人,回去不必多说。”

“母亲,可和这里长辈们说一声,再在陈太太那里求一求,回去不必说。”这是武其宁。

武冰莲最后一个,怯生生道:“母亲,明天开始我日日诵经焚香,为母亲和三姐姐祈福。”

武王氏满意的点一点头,她想听的话都听到,对武冰莲一个眼色:“你三姐姐在这里二姑娘房里,你去接她过来。”

两个庶子一动不动,等武冰莲出去,武王氏痛心疾首的开了口:“我为你们,”眼中又多了泪,灰心意冷般瞪视地下,一口气上不来似的歇了半天,才幽幽另外是一口气:“纪家的女儿们,你们可相得中?”

两个庶子大喜,躬身袖快垂地:“多谢母亲玉成!”

冷笑一声,武王氏虚情假意道:“唉,我冷静下来,想想这里四姑娘也不是有心,都怪彩莲……唉,我先时和这里老太太把亲事都说好了,现在不知道还能成不能?”

武其安小心翼翼地道:“都说了的,纪家是要面子的人,”“面子”这话,刺了武王氏的心,她面色一变,武其安又笑着道:“不然怎么会和母亲说这事,固然是有母亲教导得好,也是母亲您从来是这里老太太看重的人。”

武王氏又和缓了面容,把事情说出来:“其安,你许的是四姑娘,”

“真的?”武其安心花怒放,一下子难捺。刚才乱哄哄中,纪四姑娘安宁走出,那气度,让人一见倾心。

武其宁陪笑一下,武王氏道:“你许的是五姑娘。”武其宁也一下子欢天喜地,纪家哪有丑姑娘!

再加上刚才也听到说话,娇宛动听,姿势步子,也如行云流水。

兄弟两个人乐了只一会儿,跪下来一起谢武王氏,难得谢一回真心实意的:“全仗母亲上心,儿子们理当报答。”

“罢了罢了,就算纪老太太不反悔,你们说得也对,纪家是个重信诺的人,老太太又当家,”要是不当家,能把自己姐姐压得数十年不抬头。

武王氏心里忽然又如万道针扎,有这样的老太太压着太太,才有姑娘们的娇纵。哼,到了自己手里,让她知道知道。

见两个庶子抬头等着自己,武王氏压下浑身不舒服,装模作样道:“我为你们上心,操劳是应该的,不过家里老太太那里,她可是不好说话的人。可怜我只想你们娶个贤妻,纪家四老爷的方正,城里城外都有名。我想得好,现在一想,你们成亲后是要分家的,家里老太太要是不答应可怎么办?”

“母亲的意思?”武其安和武其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再来问王氏。

武王氏吸吸鼻子:“你们想呀,老太太房里的象牙雕四喜的挂件,你们成亲,总要给你们,还有那一对描金花卉纹象耳瓶,还有……”

一气说了五、六样子,武王氏为难地道:“她怎么肯给?”

这是小爷们份例上应该有的,武家是老世家,以前有旧例。武其安和武其宁真的要,武老太太也没辙。

武王氏这样说,兄弟两个人当然清楚。

当下陪笑道:“母亲,这东西还要母亲去要,老太太才肯给。我们去要,老太太眼里哪有我们。”

“我也是这个意思。”武王氏听到别人说武老太太不好,难得开心一点儿。

对于武王氏,武其安兄弟也有办法,她是人坏心黑手又长。在武家长大,武其安兄弟早就背地说过,长了就想法子分出去。

后来有了那件不体面的事,武老太太不得已说了分家,武其安兄弟现在要应付的,就只是这个嫡母。

和妻子相比,武王氏手长就让她长吧。反正她只能长这么一回,一旦分家出去,孝敬上是有限的,她还能怎么样?

还有一个,就是纪四老爷这个岳父太让人满意。在别人家里丢弃祖宗名声时,纪家四老爷是让人敬佩的一个!

前后想一想,武其安和武其宁含笑道:“母亲辛苦到如今,虽然要了来,我们只摆一摆。儿子们这么大了,无可孝敬,这几样子东西,打算孝敬父母亲。”

武王氏今天不走运,女儿遭到这样倒霉事。她的脸从武彩莲出事就没有笑容,心里又不断多一根针的扎着。

但是听到武其安兄弟这句话,武王氏绽放出笑容,笑容可掬,似乎才看到两个庶子还跪着,亲切地道:“你们起来吧。”

又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能你们孝敬?”

“母亲要不笑纳,我们兄弟不敢起来。”武其安兄弟异口同声,心里也不觉得苦,想到纪四姑娘的庄重大方,纪五姑娘的小巧精致,两个人的笑容满面,都带着诚心。

好在武王氏没笑多久就不再笑,不然能膈应到人。自己女儿出了丑事,有什么可笑的?

和庶子们把以后该孝敬的说好,武王氏这才心急火燎:“我们走吧,回家还有事呢。”还要去给陈太太递话,真晦气!

纪家送走客人,王氏去静养,纪老太太带着人看过纪四老爷,让他歇着,自己回房。姑娘们各自回房,纪沉鱼回到院子里,见两个面生的丫头上来行礼:“奴婢早春见过四姑娘。”另外一个叫晚玉。

纪沉鱼一愣:“别的姐妹房里,也多了两个人?”文杏说得很慢,不时打量纪沉鱼脸色:“四姑娘,老太太指给你的,服侍几天,也许就走了。”

早春和晚玉一起点头:“是啊,四姑娘要不要我们,我们没地儿去了。”

纪沉鱼明白过来,这是老太太防备她想不开。当下挑明了:“既来了,就呆着吧,祖母要问,就说我很喜欢。”

剪头发也好,当姑子也好,再加上被人一口一句的指责,纪老太太担心纪沉鱼寻死上吊的。

这样一来,对纪沉鱼更不妙。

她到房里去,早春和晚玉贴身跟随。纪沉鱼苦笑,她还真的是打算“寻死”。借着这事,池子边上放一双鞋子,从此“水遁”。

文杏明天有假,出门回家。纪沉鱼算得稳稳当当,找个事情留住文杏。再扮成文杏在中午人进出多的时候,从角边出去。

她和文杏个头差不多,大家都是肤色白净。守门的妈妈老太太才说要换,换一个不熟悉丫头的,可以混出去。

没想到,姜是老的辣,老太太出于关心,纪沉鱼束手无策。

房中闷闷坐了一会儿,早春和晚玉陪着说笑,她们受纪老太太叮咛:“开导四姑娘,闲气到处有,让她早晚诵经,开开运吧。”

只想安静的纪沉鱼,被两个丫头烦得不行,还要打起精神来应对。不然,她们回祖母,要说自己没想开。

再以后,全家人都知道,自己没想开。纪沉鱼心想,有这么想不开吗?又不是我出事!

“姑娘,咱们这络子打个玉色丝线的吧?”晚玉笑盈盈,又来找话说。纪沉鱼实在笑不动,垂着肩头垂着眼皮:“你说好就好吧。”

早春大惊失色,有要扑过来的势子:“姑娘你不舒服?”纪沉鱼忍无可忍,一抬头亮一亮自己小白牙:“我好着呢。”

长长的一声出气,从晚玉和早春唇中逸出。她们垂下肩头:“没事就好!”

“四妹妹在房里吗?”隐约有人声过来,是个年青男子声音。纪沉鱼陡然好奇,是谁?文杏在外面道:“是大爷来了,四姑娘在呢,您快请。”

又转头对房里通报:“大爷来了。”

纪沉鱼堆上笑,走上几步准备迎接。家里称呼的大爷,是纪大老爷的独子,纪老太太的心头肉,过继给纪四老爷的纪大公子纪士文。

门帘子打开,一个文质彬彬,个头儿高挑的青年不慌不忙过来。见纪沉鱼候在一旁,再不紧不慢地施一礼:“四妹妹好。”

“大哥哥好。”纪沉鱼面色明亮起来。纪士文英俊斯文,看着让人养眼。再来他学识渊博,家里人人知道。纪四老爷不爱自夸的人,唯独会夸自己的长子。

而纪沉鱼的逃跑计划中,有一些小小的地方,需要学识渊博的人帮个忙。

花梨木椅子上请纪士文坐,纪沉鱼回到主位上。主人还没有问:“为什么过来?”纪士文抑扬顿挫地说起来:“看书累了,出来散散,走到四妹妹这里,来看看你。”

他温和明润的眸子,看不出一丝虚假,可纪沉鱼知道,纪士文不是一个无事登门的人。顺着他的话笑问:“大哥哥看什么书?”

“看淮阴侯韩信,韩信没发迹前,曾受胯下之辱,昔年不得意,忍一时之气,后来得封王侯,”纪士文一气说了好几个,以前受辱后来得志的人。

纪沉鱼调皮起来:“大哥哥,我听说淮阴侯后来没得善终?”她吐一吐舌头:“呀,我弄错了不是?”

纪士文拿手指点她笑:“好,你不领情,我对你实说。我正攻书,祖母喊我去,说看看四妹妹,免得她想不开,让家里人担心。你还有淘气的心,想来是无事。既如此,我是白过来。”

抽身要走,纪沉鱼喊住他,一脸乖巧:“大哥哥陪我说话,求之不得,请不要走,我还有话说!”

纪沉鱼十分之乖巧,纪士文大乐:“好,既然你请我留下,那我勉为其难。”不过几句话,纪沉鱼也欣喜,这位大哥哥是个好相处的人。

“文杏,把我放的好茶叶拿来,”纪沉鱼一脸讨好,纪士文微微笑:“四妹妹,你这是求人办事?”

纪沉鱼打趣他:“大哥哥能办什么?列出一个单子,容我细细地看,再给你差使。”纪士文又一乐:“把你伶俐的。”

文杏送上茶,用的是梅子青釉的茶碗,并不很新。纪士文拿在手里,偏一偏角度,见到几丝细细裂纹,他转着那茶碗,似等茶凉,其实把破损处数一数,笑着道:“东西不好了,你倒是记得去要。”

纪沉鱼没明白,她从不洗茶碗。文杏却知道,胡乱答应一声下去。

家里姐妹们的苦,纪士文知道不少。王氏为人,纪士文更知道。定定先看高几,再看梅花套桌,纪沉鱼开了口,有些希冀:“大哥哥,你常往外面去,说些古记儿给我听听吧。”

“我是说书先生?”纪士文被打断,同纪沉鱼玩笑。

纪沉鱼小脸儿挂一挂:“祖母让你来开导我不是,我爱听的,大哥哥快快说来。”这干脆利落劲儿,纪士文又要笑:“好,你要听什么,我知无不答。”

“我要听的呀,咱们这个国叫云齐,还有别的国家吗?”纪沉鱼眸子焕发出神采:“他们是什么风土人情,与我国同与不同?”

纪士文笑吟吟:“天下怎么只有一个国家,”正要说下去,纪沉鱼打断他,略有些撒娇:“画个方位给我看吧。”

“我……你知道我见过地图?”纪士文诧异了。古代地图难得,描一幅地图全是人用脚来量。纪沉鱼不知道纪士文见过地图,只是提出请求。

见纪士文说有地图,不由得纪沉鱼大喜:“地图给我看看。”纪士文为了难,起身道:“研墨,取纸笔来,我只能画给你看,地图不在家里。”

兄妹两个人往对间里去,明窗下摆着一张画案。纪士文关切地问:“四妹妹现在可还画了?”纪沉鱼笑得毫无心虚:“自从失足落水,像是不爱画了。”

其实不会画古画。水彩画倒会几笔,还是小学里学的,拿出手,只怕吓倒几个人。

“那就丢下吧,休养身子要紧。”纪士文眸子一寒,更为关切:“来,我画地图给你看。”书案上摆着青瓷水盂,打开盖的石砚。几枝细毫笔挂在一旁,下面是一摊子四、五张纸笺。

纪士文暗暗点头,抽出一张纸铺好,问道:“这纸是哪里来的?”正在研墨的纪沉鱼嫣然:“父亲送来的。”

古代先是用竹简记事,后来有了纸,也不像现在这么普通。纪四老爷肯给女儿送些纸张,纪士文语带双关地道:“父亲总是疼我们的。”

“是啊,”纪沉鱼装着稀里糊涂答应一声,低头看自己手下墨汁,小心不溅到衣上去。

几枝细毫笔都笔尖纤细,纪士文拿在手里就笑:“这是你描花样子的吧?才不是画画的。”纪沉鱼扑哧一笑:“大哥哥说得是。”

雪白的信笺上,纪士文开始作画。先是几笔,勾出长长的地界,再写上国名:“这是我们云齐,这里是安陵,和我们成三角夹势的是宗丘。在我们背后的是竹山,”

仰面嘘唏:“竹山国和安陵国相交。”

纪沉鱼本来想说,这符合孙子兵法上的远交近攻。见纪士文愁容满面,不忍心打击他的爱国情绪,把话咽了下去。

再有几笔,纸上渐清晰,纪士文也算是厉害,几处山川,湖泊都知道。纪沉鱼忽然想起,笑得可亲可爱:“大哥哥,你这图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吗?”

一下子把纪士文问倒!

他支支吾吾:“那图,其实也不清楚,我画的,方向也有偏差。”他眨眼间就明白,反问道:“你问得这么清楚,难道还能去逛一逛?”

纪沉鱼微弯身子,恨不能给他哈哈腰,一脸谄媚:“那原图,”小嘴儿一噘:“没听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一个人看着乐,丢下我们不应当!”

妹妹黑亮的眸子里甚至委屈,纪士文心里好大不过意。低声下气道:“这东西是外面的,一个学友学里的东西,是缘分才看到,你也知道,地图哪里是人人家里有,”

忽然明白过来,抬起手不轻不重给了纪沉鱼一下,笑骂道:“我出力画给你看,你还挑刺儿?”大模大样把笔一放:“不画了!”

纪沉鱼嘻嘻一笑,赶快哄他。大哥哥长,大哥哥短叫了好几句,抱臂双眼对房顶的纪士文才忍俊不禁:“画完了,傻妹妹,再求我也画不出来。”

“原来么,是骗人家。”纪沉鱼慢慢收了笑容,慢慢浮上黯然神伤,两根手指把衣带绕一圈,又绕一圈。

纪士文吓得赔礼求饶:“真的是只有这些,你不信,几时给你看原图。”眼前阴云密布,马上晴光万丈。纪沉鱼眸子灵活起来,笑容活泼起来,笑声开朗起来:“那咱们说定了!”

一瞬间的功夫,两种面容两重天。

“坏丫头,吓我!”纪士文又要抬手敲,纪沉鱼嘻嘻哈哈跑出来。外面的晚玉和早春绽开笑脸儿,四姑娘不生气了!

纪士文整整衣衫:“啊,四妹妹,哥哥我不是个闲人,既然你好了,我还攻书去。”纪沉鱼跟在后面送他,到院门外把丫头甩在身后,袖子里递过一个小包,悄声道:“这是几件旧铜器,可能换点儿银子?”

“行,都交给我。”纪士文纳入袖中,再对纪沉鱼温言道:“有心事,别闷着,去和姐妹们玩一玩,去祖母那里也行。要我出门买什么,让文杏来告诉我。”

纪沉鱼真心实意对他蹲下身子:“多谢大哥哥。”直到纪士文了,纪沉鱼手扶院门,还对着他的的背影看。他父母双亡,还能开导别人,是个心地豁达的人。

带着纪沉鱼干坏事的“帮凶”,几件子碎铜器,纪士文回自己书房。跟他的小厮先出来:“武家二房里大爷来了。”

一个面目清俊,瘦削身子的人走出房,含笑拱手:“士文兄。”纪士文一见大喜,拉他到一边儿去:“你来得正好,你家那地图,我要再看看!”

有地图的人,在这里!

武其安满面春风,见到纪士文笑容满面,忙问道:“你也有高兴的事情?”纪士文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笑道:“是我有求于你,这才礼下于人。”

“那你先说,我再说。”武其安心里暗暗好笑,自己也是有求于纪士文,跑来礼下于他。

纪士文眸子闪着亮光:“你家的地图,借我好好看几天。”

地图是武家上几代珍藏的,和实际的国土有改动。不过这样的地图能看到,已经是不容易。武其安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图是大老爷的,上次是我们争执国土大小,趁着他喜欢,借出来和你看看,再让我借……”

他反应过来,神色诧异:“你不是看过了,怎么还要看?”一旦明白过来,武其安乱猜一通:“是你的红颜知己,青梅竹马?”

一巴掌打掉武其安的乱想,纪士文黑着脸:“是我妹妹!”

没有任何原因,武基安心中跳了一下,本能地问:“是四妹妹?”话才说出来,自己后悔失言,脸上闪过几丝尴尬,纪士文疑心大作看过来,武其安红了脸。

他平时学友间话风也不弱,今天说错一句话,期期艾艾的,好似猫咬掉了舌头。

纪士文紧追不舍:“你脸红什么?”

“小弟我……今天在贵府作客,多用了几杯酒。”武其安勉强回话。

一只手指伸过来,修长白晰,这是纪士文的食指。他用手指不礼貌地在武其安脸上蹭几下,收回来在自己鼻子上闻着,没好气道:“我陪你喝的酒,现在哪里还有酒气?”

武其安刚才是微红着,现在是脸涨得通红,实在想不出来说的,拱起双手求饶:“士文兄,小弟酒劲还没过去,今天四妹妹受了委屈,我想指不定士文兄拿东西哄她,我是乱猜的。”

这差不多能对得上,但是人的疑心一起,直觉上觉得不可以信服。

纪士文满面狐疑,掸掸衣衫,双眼侧到一旁:“你不对我实说,我不交你这朋友。”

“士文兄,”武其安嗓子都颤抖了,手也有几分慌乱。他越是这样,纪士文越要装生气:“快说!”

“我,说出来,还要请你帮忙。”武其安终于坚持不住。上前一步深施一礼,面庞变成紫涨:“我来就是想这事,不过你不容我慢慢的说,实在是难为情。”

纪士文也是绝顶聪明,猜了一个**不离十,变了变脸色:“你说?”没有看到他变脸的武其安咬咬牙,害羞地道:“我家嫡母,今天到府上,”

“什么事!”纪士文跺跺脚,真是急死人。

武其安抬起头,心花怒放的表情:“为我和四妹妹订了亲事,为二弟和贵府五妹妹订了亲事。”

纪士文忍无可忍,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茶碗才送来,茶水还滚烫。溅出来烫到纪士文的手,他捧着手苦笑:“应该烫这登徒子,怎么烫的是我!”

武其安忍不住好笑,送过来自己的帕子,还帮着纪士文擦了擦手,再躬身又是一礼:“以后你就是我的大哥,士文兄,请受小弟一拜。”

“你等等,你要求我帮什么忙?”纪士文苦笑转为清明,心里迅速把武家上下人等全想一遍,没好气道:“你们家那乱糟地方,我妹妹们不能嫁你!”

武其安笑嘻嘻:“大哥你说得不算,老祖母为人一言九鼎,母亲在家里正准备聘礼,”纪士文板起脸站起来就往外面走,被武其安一把拖住,在后面急了:“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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