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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董博士边实际操作,边轻描淡写地解说:“我出来阻止你的莽撞行为,并非由于它们的破碎能在我心头引起剧烈的疼痛。相反地,出于对这些忠心耿耿陪伴我多年的伙伴的怀恋之情,我有必要现身和它们作最后的告别。毕竟我们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时光,让我亲手送它们上路。”

嘴里这样优雅地说着,手里也没闲着,尽量给许文中作好示范,好让他也能逐渐熟能生巧。

“别,别!这样糟蹋东西太可惜了。”许文中反过来劝阻老董狂热的破坏激情,照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连自己都送上路。

许文中屈服了,但巨大的失望和悲痛使他没法就此罢休。他看着董博士那张开始起皱纹略泛紫的脸:“我们也别闹得太僵了,不如就这么办吧,我这就回去,把儿子送到你的实验室来,让该毁灭的一起毁灭,该告别的一起告别。”

“你别枉费心机了,”董博士嘲讽地说:“你以为我会在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面前突发善心,变得悲天怜人吗?”

许文中不愿再和他浪费口舌了,边走边回头:“那随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决定去做。”

毫无疑问,在把许扬从家里送到董博士的实验室的过程中又遇到了不少的难题。好在天色已近黄昏,许文中叫上两个女婿(和自己加起来差不多有四、五百斤),然后分别从左右后三面挟持着,用不太显眼的牛皮带把许扬的身躯栓在裤腰带上,毕竟这是他在失重的几个月里头一次离开床的束缚,稍有不慎可能会导致离心离德的身体乘风而去。事后,他们戏说这是给许扬轻飘飘的躯壳加上了“暗锚”。

“这,这怎么回事?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出租车司机乍见之下,半张着嘴巴,一付疑惑担忧想拒载的模样。

“没事,到了目的地,我们付双倍的钱,行了吧?”大女婿沉声说,在昏暗的路灯的掩护下,尽量避开行人多余的关注。

“这,这不合适吧……太远的地方我可去不了,马上我就要交车换班了。”司机更担忧了,四个怪模怪样的大男人挤压在一起上车,这让他产生了可能会遇上劫匪的恐慌。

“没太远,也就一刻钟的路程,怎么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脾气暴燥的二女婿要不是得一步不落地摁住小舅子的轻浮步法,早就忍不住冲上去动手了。

等四个男人别扭地蹭上车,在后座上磨磨噌噌地乱挤成一团,司机又忐忑不安地小声问:“你们,是警察抓犯罪嫌疑人吧……”

“靠!开车!”二女婿瞪着一双牛眼,吼道:“这是家里的病人!你丫挺的再敢多一句嘴,小心老子开了你的瓢!”

司机终于闭嘴了,在压抑的气氛中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夜晚11点钟,两位姐夫手忙脚乱地把许扬安顿到董博士的实验室时,董博士始终冷眼旁观,不置可否。然后,许文中打发两个女婿先回去,因为这将是一场持久的治病与反治病的斗争,人多了反而碍事。

刚走出荒郊小路,发现该名出租车司机仍然在这个僻静的路段等客。“小子,不是要赶着去交车换班吗?怎么还赖在这不走!”两人就顺便又坐他的车回去了。

“呃,呃,两位,这次还没给钱呢?”司机见两人下车后扬长而去,急了。

“刚才不是给你双倍钱了吗?”二女婿哼了一声。

“可那是说好的呀……”

“谁跟你说好的,按计价器上打表消费,天经地义!你他妈想赚黑心钱,小心老子去投诉你。告诉你,车牌号和人名我都记下了。”

司机只好怏怏地缩了回去。

“小子,如果敢把今天的事向别人透露只言片语,小心老子剥了你的皮!”后面还传来二女婿粗野的吼声。

许扬好不容易被固定到实验室那张简陋的床上,不禁被刺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董博士曾在上面解剖过动物,有股难以磨灭的腥臊味。董博士在外面走了几个来回,兴趣索然地走到许扬身边,结果一下子就着了道,寸步难移。

原来是许扬脸上那种难以克服的忧郁神情竟然刺痛了董博士那颗冷酷无情的心。明白点说,董博士见了许扬那种忧心忡忡的脸相后,竟被感动得不能自恃了。这种忧郁就象一个在长年累月与忧郁作斗争的过程中,某一天突然幡然醒悟:我忧郁,我存在。蓦然回首,忧郁才是最懂我的心,从此以后,我将任凭忧郁在脸上安居乐业、焕发出奇光异彩。

“老伙计,劳驾你给我递条毛巾来。”董博士对呆在一旁静观其变的许文中说:“我们不再是多愁善感的年龄了,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锥心刺骨、散布在四肢百骸的忧郁,真想大哭一场。”

许文中就给他递过毛巾,只重复了一句:“你看着办吧,难得你有这雅兴。”

董博士就率性地大哭起来,任凭决闸的情感如洪水般奔腾不息。许扬到底给他哭得有点过意不去了,反过来劝慰说:“董伯,您就放心畅快地好好哭吧,我知道你肯定有一千个伤心的理由。自己的苦,自己心里知道,别人是没权干涉你的。不过,人既然活着,凡事总应该往好处想——您老若好受一点,可否愿意答应我们的请求了吧?”

董博士哭哭啼啼,鼻涕甩出半尺长:“当然,当然,我答应给你治治看,就凭我受不了你的忧郁,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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