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宏达这才撒了手。幸好订的是一个豪华大包,桌子很大,守守特意挑了离万宏达最远的位置,坐到小孙旁边去。那万宏达到底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见了这情形,并不以为意。席间讲起自己的家史来,更是红光满面,滔滔不绝。
守守是真饿了,在飞机上午餐没有吃。这间餐厅的野鸭炖建莲和瑶柱花胶羹她向来都很喜欢,因为离宿舍太远,她自己很少过来吃。今天席间正好有这两个菜,所以她一言不,只管自己吃自己的,对万宏达的高谈阔论充耳不闻。结果那位万总偏偏不识趣:“叶小姐很沉默啊,是不是跟我们这样的生意人没有共同语言,嫌我们太俗?”
她出于礼貌笑笑:“哪里,万总见识渊博,我年轻识浅,插不上什么话。”
她这么一说,万宏达当真是心花怒放,顿时兴致勃勃:“叶小姐平时喜欢什么运动?明天是星期六,不如我请大家去打高尔夫。如今我公司代理了一个国际著名的高尔夫用具品牌,所以本市几个高尔夫球场我都是常客,我还是XX俱乐部的会员。不知道叶小姐平常喜欢在哪个球场打球?”
“谢谢,我不太会。”
“没关系,像叶小姐这样的聪明人,包管一学就会。高尔夫是时尚运动,叶小姐这么时髦的人,不会打球可真是一种遗憾。”
守守终于粲然一笑:“是吗?”
包房中灯火辉煌,她这般盈盈一笑,双眸直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看得那万宏达心飘神摇,几难自持。起初觉得这小实习生虽然年轻漂亮,不过有点孩子气,脸色又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没想到笑起来如此明媚动人。他素来财大气粗惯了,从来没觉得追女人有什么难度,顿时躇踌满志。
吃完了饭万总果然提议去打灯光球场,被头儿婉拒:“万总,您看看,我们都是刚下飞机,在外头好几天了,风尘仆仆的。您说要给我们洗尘,盛情难却,我们一出机场就奔这儿来了,现在酒足饭饱,也该回家洗澡睡觉了。下次,下次一定领略万总的球技!”
万总这才哈哈一笑,说:“好!好!下次一定!”
守守第二天就把这人给忘了,所以过了半个月,栏目组应邀去某高尔夫球场做一档节目,头儿说:“这万总还真是上心,说请咱们打球,竟然还真被他鼓捣成了。”
她一时都没想起来是哪个万总,到了球场后见到一身白色球衣的万宏达,才想起来原来是这个万总啊。
万宏达今天打扮得很精神,穿了一身雪白球衣,头戴一顶白色球帽,更显得红光满面。守守这次学乖了,跟在同事的后头,只冲他礼貌地笑笑。万总倒没把握不握手放在心上,笑眯眯地说:“叶小姐,这里是本市最贵的高尔夫俱乐部,你别看这里看不到几个人打球,那是因为会员都是非富则贵。”
守守心想,人少是因为这种季节都快封场了,谁还来吹冷风?像叶慎宽那么懒的人,一过十月,偶尔动了打球的念头,也改去珠海或三亚,在温暖的南中国海岸挥杆了。至于作派更奢侈的,都直接飞皇家墨尔本了。
不过深秋的球场风景十分漂亮,高大的枫树、槭树、栌树、银杏……叶子红得像火,黄得似扇,层林尽染,静水云天,连沙坑都在一片秋林环衬下显得似澄金。
高尔夫这两年确实是时髦运动,栏目组的同事们差不多人人都练过几杆,在练习场就跃跃欲试,只有守守懒得动,独自留在会所喝茶。
一杯花果茶还没有喝完,万总却回来了:“叶小姐怎么不下场玩玩?”
“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万总笑眯眯拖开椅子坐下来,“我水平虽然不高,也打了两年了。打球真的很简单,真的。”
守守眼底微蕴着一点笑意:“是吗?”
万总被她这一笑都笑得有点目眩神迷,不由得脑门热,说道:“要不这样,我和叶小姐打个小小的赌,比如三杆的洞,只要叶小姐今天十杆内能打一个球上果岭,我就请叶小姐吃饭,如果今天叶小姐一个球也打不上去,叶小姐就请我吃饭。”
守守想到跟易长宁的那次赌约,连眼眶都红了,心下盛怒,想,凭你也想学易长宁?脸上却是笑靥如花:“好啊,不过您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您财大气粗,只叫您请我吃顿饭,太便宜您了,不如我们赌点更直接的,小赌怡情嘛。”
她语气似乎透着怯意,两颊红红的,仿佛是不太好意思。这种娇俏的小女儿态,看得万宏达晕头转向,只会笑了:“那你说赌什么?”
守守说:“您说赌什么,我们就赌什么。”
万宏达把大腿一拍,说:“爽快!我就喜欢叶小姐这样的爽快人。这样,三杆的洞,只要你十杆内把球打到果岭上,我就输叶小姐两万块,少一杆,我就再输两万。要是叶小姐打出一个标准杆,我再输叶小姐十万,不过,多打一杆你就少赢两万哦!”
心想这妮子年纪轻轻,又刚从校门出来,就算有机会练过几天高尔夫,女孩子通常力量不够,七八杆能打上果岭就相当不错了,今天拼了花上十万块,博红颜一笑,也是值得的。
守守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有点孩子气地问:“那我要是输了呢?”
“只要叶小姐答应我一个约会就可以了。”
“那不公平。”守守嘟起嘴来,“我要是老打不上果岭,就输定了。要不您让我多打几个洞,我听人说,打球有四洞赛,我们赌四个洞好不好?”
万总心里一乐,只有四球比洞赛或四球比杆赛,哪有四洞赛,这叶小姐果然是外行。不过等她把四个三杆洞打完,只怕天都黑了,于是说:“行,不过输一个洞,叶小姐就得答应我一个约会,如果叶小姐四洞皆输,可要答应我四个约会哦!”
守守抿嘴一笑:“好。”
万总于是非常高兴地叫过服务生,替她挑了球童,租了整套的球具,一起去球场。
守守今天倒穿了一身红,站在草地上,秋深阳光下仿佛小小一团火焰,也不等球童动手,自己从球袋里抽了根球杆,拿在手里比画了比画,越像个小孩子,仿佛跃跃欲试。万宏达忍住笑告诉她:“这是推杆,开球通常用1号杆。”
“哦?”她认真看了看,“哪根是1号杆?”
球童也仿佛有点忍俊不禁,将1号杆抽出来递给她,她拿在手里试了试,做了一个挥杆的动作,倒挺有模有样。万宏达不由得夸了句:“不错!”
守守摆好了姿势,又抬头看了看:“今天是东南风。”还没等万宏达想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已经非常流利地一杆挥出,动作竟比职业选手更娴熟洒脱,姿势更是优美,整个人仿佛一道光焰,瞬息间明艳无比。万总看得睁大了眼睛,她只管笑:“万总,看球啊!”
小小白球正越空而去,穿过秋季湛蓝的天空,画出漂亮的弧线,最后稳稳落在果岭上,离洞不过20码左右,看得球童都忍不住鼓掌:“漂亮!”
守守伸出根手指,调皮地摇了摇:“万总,一杆上果岭,我少打了九杆,每杆两万块,一共十八万哦。”
万宏达还没回过神来,只得笑了一笑。等走到果岭上,她以漂亮的姿势一杆推球进洞,他笑得就更勉强了。
守守还是一脸孩子气的天真笑容:“逮到只小鸟,你说打出par就再加十万块,我虽然少打了一杆,但事先没约定,我也不好意思跟万总您计较,还是算十万吧,那么这个洞一共二十八万。”
万宏达听她这样说,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了,没想到这妮子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水平。四个洞打完,他输掉整整一百零八万,因为其中有个洞守守两杆才打上果岭,还有一个洞比标准杆多打了一杆,她吐了吐舌头:“这套杆用着不太称手,所以多打了一杆。幸好一杆才两万块,对不对万总?”
看着万宏达的脸色从白转红,又从红转白,这么冷的天气,竟然一头大汗,守守正在暗自好笑的时候,后脑勺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弹指。
回头一看,竟然是纪南方,上次从他公寓出来后,一直没见过他了。难得今天他也穿白,白色的球衣,倒真有那么几分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却不理会守守,只将万宏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转过脸来问她:“你在这儿干吗?”
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她没好气:“打球啊。”
“哟,那可真稀罕,都多少年没看到你打球了。当年青少赛拿冠军后,你不是就嚷嚷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吗?”他看看球袋,问,“你自己的球杆呢?”
“没带。”她怕他知道前因后果要挨骂,赶紧问,“天气这么冷,怎么有兴致来打球?”
夕阳正好照在他脸上,光线令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有点不悦:“我乐意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