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珍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尽,几乎比她的还要惨白几分。
一个久居闺阁的女人,一个前面20年几乎跟他们完全没有交集的女人,怎么会……
怎么会挖出这件比20多年前,连北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说,只是想弥补一点对苏家的亏欠,不想让苏祭司连你这个最后的亲人都要失去,可你别逼我。”
这件事情,月牙从来就没想过要把它揭露出来。
苏祭司所有的亲人都死了,身边就只剩下这个将他一手带大,视如己出的姑妈了。
如果他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如果他连自己的姑妈都失去了,打击之下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要对一个只有不到7个月大的女婴下手。
苏珍忽然缓缓站直了身体,双臂环胸,又恢复了一派优雅的贵妇人姿态,只是看着她的眸底,已经弥漫了浓重的杀意。
可先倒在血泊中的,却是她身后的两个一直乖乖听她调遣的西装男人。
月牙瞳孔急剧收缩,一声尖叫还在喉骨,冰冷的已经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苏珍没有打算逼问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件事情。
她的交际圈有限,只要细细调查一下她这两年来接触到的人,自然就能找到她要找的……灭口的对象。
又是低促的一声响。
苏珍惊恐睁大的眼睛,飞速坠落的水晶吊灯都被自动模糊了,唯有苏祭司英俊到不需要任何修饰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尖锐的碎裂声在身后不到一米的距离响起。
地板都被震的微微晃动。
月牙的小脑袋被男人单手按在了胸前,温热结实的触感隔着他干燥的衣服传递过来,她闭上眼睛,高悬的心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诡异而真实。
好像……抱着她的男人并不是仇视痛恨她的苏祭司,而是将她宠在了心尖上的北幽阳。
“阿司——”
苏珍惊恐的叫着苏祭司的名字,踉踉跄跄的跑过去:“阿司你有没有事?阿司——”
水晶吊灯溅飞的碎片在苏祭司的脸上留下了几道又细又浅的血痕,最深的一道伤,在右手的手背上,刚刚护在月牙脑后的那只手。
深可见骨。
“我没事。”
他松开月牙起身,趁苏珍还在查看他脸上伤势的时候,将血流不止的右手插入了裤袋中,低头看了月牙一眼,嗓音阴冷不带温度:“还不起来?等着我抱你?”
接二连三的惊吓让月牙的大脑有些空白,更何况已经被冻的麻木了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努力了好一会儿,也没站起来。
她整个人几乎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刚刚在地上的那一抱,苏祭司只觉得像是抱了一个冰块。
薄唇抿成一条线,抬手脱下西装外套丢到她身上,转头看向身后的人:“送她回去。”
苏珍闻言,脸色微变:“阿司!”
苏祭司敛眉,没什么情绪的转身向外走:“我手臂有点疼,可能刚刚磕到了,姑妈,你先陪我去趟医院吧。”
苏珍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苏祭司当亲生儿子疼着,见他脸上被碎玻璃划出几道血痕,本就心疼,一听到他说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就再也顾不得月牙了。
忙不迭的陪他去了医院。
月牙被人带回古堡后,就直接被丢在了千里的卧室里。
在床上躺了许久,被冰冻的身体才渐渐有了知觉,浑身都又痛又热,湿嗒嗒的,也不知道是身上的水没干,还是又沁出了汗水。
她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眼床边的婴儿摇床。
光线很暗,不知道是阴天还是的确天黑了,她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了好几次,才确定千里没有睡在里面。
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她努力了几次才勉强爬起来,刚要出去找,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气息冷沉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V领薄毛衣,黑色长裤,显出几分儒雅斯文的气息,脸上几道浅浅的伤痕已经处理过了。
他看着她,目光寒凉。
光影模糊中,月牙纤弱的身子在细微的颤抖着,她一手扶着床尾的雕花木柱,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洗过似的亮的惊人:“千里呢?怎么没在这儿?”
苏祭司盯着她:“那两个人怎么回事?”
月牙愣了下。
他说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之前被他姑妈毙命的人。
苏祭司徐徐走到她面前,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姑妈说他们是你杀的。”
“……”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男人的手指很凉,凉到让她极为不舒服。
月牙微微侧,避过了他的碰触。
男人眼眸微微一暗,收回了手,然后一点点将指尖蜷进掌心。
静默了几秒钟,他才淡声继续道:“先不说你有没有这胆子杀人,就算有,恐怕也没这么高的命中率。”
月牙扯扯唇角:“所以呢?你那么聪明,还有过来问我的必要?”
她性格天生偏柔和,这会儿身体不舒服,没什么力气,声音便显出一种奇异的娇软感,衬着那张白净的小脸,催.情.药一般的唤醒一个男人全部的保护欲跟施虐欲。
男人喉结无声的上下滑动了几下,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仅有的一点距离缩短为零。
“告诉我,姑妈为什么要杀他们?”
一句话说出来,嗓音已经沙哑到极点,透着说不出的暗黑情绪。
月牙浑身一颤。
不明白他问话就问话,好好的离她这么近是想做什么。
下意识的一个拒绝的动作,冻结了男人的进一步动作。
“有喜欢的人了?”
他修长的指抚过她白嫩的小脸,声音是柔的,可眸底的寒意却浓到化不开:“北月牙,你这种女人,也配喜欢人?”
男人眸色一点点变深:“来,说说看,哪个男人倒了这么大的霉,被你这种女人看上了?”
月牙微微一窒,别开脸不去看他。
他恨透了他们北家的人,让他知道她喜欢的男人,恐怕连他也要一起遭殃。
男人低低的冷笑声响起,几分轻蔑跟不屑:“怕什么?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可怜他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他?”
“……”沉默。
这种沉默看进男人眼底,却莫名的变成了一种挑衅。
经年累月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阴暗渗透出来,英俊斯文的脸部线条也在微妙的变化着。
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同样的面孔,截然不同的气息。
月牙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过,陌生中衍生出恐惧。
僵持中,男人忽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起身,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转身便向外走。
月牙撑着身子艰难坐起来,呆了一会儿后,细细密密的慌乱跟无助才后知后觉的传入神经末梢。
不该说那句话的……
不该把那个男人也牵扯进这场无休止的家族复仇之中的。
……
“oss。”
女佣匆匆上楼,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了神色阴郁到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苏祭司,吓的立刻站住:“oss,来了一个男人,自称是北家派来的医生。”
英俊如神祗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下楼,碧蓝的眸底有细碎寒冰浮浮沉沉:“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