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处时光易过,转眼到了八月,府中上下皆围着两个要参考的少爷忙了起来,承钰绣好了一堆鞋袜,又开始忙着做点心。
容芷接过凝辉院表姑娘处送来的包袱后,打开来看,现里面是薄薄的袜子,汗巾子,还有腰带,上面无一不是绣了形态各异的桂树枝,一簇簇桂花用金色的丝线绣出来,煞是好看。
折桂,是个好寓意,容芷当即把之前准备的绣茱萸纹的衣物换成了承钰做的。
八月九日国公府大房的两位公子便赴身南直隶布政使司参加乡试。老太太本来只在小佛堂待半日,如今恨不得吃睡都在菩萨面前祷告,只要睁眼便拿了佛珠串念经文。
府中几位舅舅指望不大,老太太一颗心全系在孙辈身上,焦虑之心可想而知,承钰见状,每日也跟着她祈念。
八月中乡试结束,老太太带着各房的人亲自到影壁去迎接孙儿。孙步玥站在众人之外,两手情不自禁握成拳头,抱在胸前,几回踮着脚尖往外张望。
天气闷热,卢氏把儿子抱在怀里,两个月大的敏哥儿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严肃,不哭不闹巴巴望着祖母和表姐堂姐们。
两位舅舅亲去南直隶接他们回来,承钰远远见孙怀缜正在和二舅舅说话,而一旁的青衫少年沉默不语,面色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缜哥儿回来了!”
“大哥。”
老太太连同孙步玥,孙怀薪一众都众星捧月般的朝孙怀缜围了过去,只有承钰走向孙怀蔚。
少年如一竿青竹,纤长挺拔。他似乎瘦了许多,下巴尖尖,头稍微有些凌乱,唇边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胡碴儿。
面色有些疲惫,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见小丫头朝自己跑来,孙怀蔚才会心一笑。这几日考场答题,一个人对着考卷面无表情,现在乍一笑他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在承钰眼里,他笑得极俊朗好看,小虎牙不经意间跑出来,似乎是在想下一刻要怎么捉弄你。
“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的点心都吃完了吧。正好今天中秋,我又做了好些月饼。”说完拉起他就往东厢房走。
旁的人还站在影壁问孙怀缜挥得怎么样,有没有希望中解元时,孙怀蔚已经坐在屋里吃承钰做的豆沙月饼了。
乡试结束,又逢中秋佳节,老太太让二儿媳安排了酒宴,一会儿世安王府的世子夫妇都来了,三代人足足坐了两桌子。
陆玉武的父亲陆伟里时任大理寺少卿,不过当年他日夜苦读也只勉强中了个同进士,若不是仗着身份的缘故,怎么也做不了正四品的文职京官。
他一直是个要强的,不想落人口舌,几十年来如一日地埋头审案,同时更加惜才,对进士出身的官员礼遇有加。
妻家的大外甥才华出众,因此他历来都很喜欢孙怀缜,不过如今又多出个孙怀蔚,他还不大了解,因此自然显得没这么重视。
孙立言也在场,外边的姬妾搬回家来,他好歹在家安分了些日子,此时闷头吃菜,好像众人瞩目的两个少年和他没什么关系一般。
“大哥,等下月放榜,你便有两个举人儿子了,等明年你又是两个进士的爹了。”陆伟里笑着说道,端起酒和孙立言碰了一杯。
孙立言嘴里包着肉含糊道:“承你吉言,承你吉言。”
虽说他的确不关心儿子,但以后出去走马喂鹰时,别人听说他是卫国公后,又知道他有两个举人儿子,对他一定高看一等。还有他的那些个纨绔兄弟们,背后一定会嫉妒死他的!
他这么想着时,不经意和孙怀蔚对视了一眼,忽然身子一个激灵,手里的杯子晃了晃,酒洒了一手。
那是庶子的目光吗?冷冽如去年冬日,他推门而入时灌进来的那股寒风,刀片一样刮在他裸露的身上。
旁边的丫鬟赶忙给他擦手擦衣服,他怔愣了片刻回过神再去看时,庶子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神色,漫不经心地夹着菜,似乎刚才什么也没生过。
他甩甩头,许是醉了看花了眼。元宵过后他听说庶子的病让神医给治好后,吓得不轻,赶回院子去试探他,庶子却神色平静,说之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他松了口气,选择相信庶子的话。
女眷这边,孙步玥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坐在大孙氏旁边,甜言甜语地哄着她的好姑母。
“这月底玥姐儿就满十五了吧。”大孙氏说道。
“可不是嘛。”郭氏答道。
“去年及笄礼还是我给玥姐儿簪的簪。”大孙氏笑笑,“不知玥姐儿的亲事说得怎么样了?”
孙步玥一听大孙氏提起她的亲事,凤眼一亮,期待地望着她的姑母,眼神灼灼。
“若是再不说就有些晚了。男方怎么都得比女方大个两岁,这么拖下去,适龄男子只会越来越少。”大孙氏对郭氏说道。如今高氏被送去了恒青山寺庙,说亲的事就落到了郭氏头上。
郭氏听她问起这个烫手的山芋不好回答,她不是没给侄女相看过,就剩没把皇子皇孙纳入范围了,侄女心高气傲,通通一棍子打死。
她知道大嫂高氏一直有意把孙步玥配给王府家的世孙,前些日子她也听大女儿孙步瑶提起过,说她步玥姐姐在等玉武表哥回来。但是以前就看出来小姑没这个意思,她不想去自讨没趣。
孙步玥一直在等大孙氏说出“不如就和我家玉武配了。”之类的话,但一顿饭下来,姑母始终没有提及。她直等到饭后喝茶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试探道:“姑母,不知武表哥可定亲了没?”
这话一出,一屋子女眷都转过头来看着她,卢氏怀里的敏哥儿不知何故突然哭起来,哭声吵得她心神烦乱,孙步玥顿时脸上起烧来,想冲上去把敏哥儿扔到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