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饿了。”卢氏笑道,将儿子交给奶娘,奶娘哄着孩子到暖阁里喂奶,哭声渐去,才听到大孙氏淡淡地说道:“玉武还不急,他才十六,再等两年也行。”
屋子里有些安静,段越珊凑到承钰耳边,自以为很小声地问道:“她为什么要关心别人定亲没有?”
虽然她不爱红妆也不爱刺绣,但是身为女儿家的基本廉耻她还是知道的,自己的婚事都羞于提及,又怎么会无故问外男的婚事。
段越珊看平日总是拿鼻孔看人的孙步玥不像是喜欢关心外男的人。
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屋子里怪静的,段越珊的问题恐怕大家都能听见,承钰脸有些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哪知不用她回答,段越珊已经自问自答了起来:“别是她看上了她的表哥吧。”
“胡说!”孙步玥急得从炕上跳起来,忸怩着双手,求助似的看向姑母,大孙氏却低头喝着茶,没理会外甥女。
从小她要什么得不到,如今却在婚事上栽了个大跟头,心里不服,最后气鼓鼓地走开了。
“咱们大小姐还害羞了。”卢氏到现在还没摸清状况,笑着说了一句,大家跟着笑起来,刚才的尴尬有所缓和。
“玥姐儿也就罢了,倒是缜哥儿和蔚哥儿两人,如今都有十六岁了,房里是该添些人伺候着了。”一直没开口的老太太说了一句。
房里添些人伺候?承钰心里“咯噔”一下。
“儿媳省的,回头我就挑几个颜色好脾性儿好的丫鬟送到他们房里。不过两个哥儿房里贴身伺候着的大丫鬟我看也挺好的。”郭氏说道。
“你看着办吧。”老太太喝了口茶,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外孙女把茶泼了一裙子,浅浅的水红色被茶水浸成深红色,贴在小腿上。
“承钰这是怎么了,茶水泼了也没现。”大孙氏的注意力一半都在未来儿媳妇身上,因此立刻就现了,起身掏出手绢子给她擦拭。
承钰有些不好意思,忙着起身道谢。老太太这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快带了你们姑娘回屋换身衣裳。”
东厢房里,绣桃和平彤悄声说道:“好不容易姑娘肯穿红色了,哪知道又被茶水弄湿了。”
“那有什么关系,姑娘今天心情好,愿意穿艳丽些,咱们再挑一条就是了。”平彤取出一件绣莲花鲤鱼的玫瑰红襦裙,却不想承钰眉头一皱,摆摆手让她拿她平日里爱穿的来。
平彤对绣桃耸耸肩,又回立柜里换了条浅碧色绣兰草的挑线裙子。
换下裙子,承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今天想着他要回来了,心里开心,平彤她们要把她打扮得艳丽些,她也欣然接受了。而刚才听到外祖母让二舅母往孙怀蔚房里塞通房的话后,心里却是一股烦躁,不经意把裙子都揉皱了。
出了屋被夜风一吹,脑子倒清醒了不少。她在思考这股莫名的烦躁为何而来。贵族世家的男子十五六时,长辈通常会安排些丫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为什么一落到孙怀蔚身上,她心里就怎么也痛快不起来呢?
“姑娘,咱们还回那边吗?”绣桃问道。
承钰看了眼那间灯火通明的正房,声音稚嫩又坚决地说道:“不去了。”那屋里的人要给孙怀蔚送丫鬟,说不定现在又开始议论明年春闱后给他说亲的事,她才不想去听。
“你在这儿?”绣桃正想问姑娘去哪儿,就听见一个低沉沉厚的男声。
是二少爷。两个丫鬟行了礼。二少爷长得真是好看,比大少爷更像国公爷,又清瘦贵气。
“你不是和舅舅姨父他们聊事儿吗?”承钰想到明天二舅母送了丫鬟,他就会理所应当地收下,肚子里烧着无名火,和他说话也堵了口气。
“他们让把考的文章默写下来,明日给侍郎大人看。我推说困了,记不得,就溜出来了。”孙怀蔚无所谓地说道。
“你是怕侍郎大人说你文章不过关吧。”承钰说道,叹口气,“真是白白辜负了我为你借的书,寒冬酷暑的在外边苦读,还不如早回你的温柔乡去。”
“温柔乡,什么温柔乡?”他浓眉轻皱。
承钰不说话,他又看两边的丫鬟,平彤是一根筋,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但绣桃懂,她回答道:“二少爷,姑娘是说您身边的容芷姐姐呢。刚才在屋里头,二太太也说要送几个丫鬟给您。”
原来是这样。
他低头看着她,见她一张粉嘟嘟的小嘴撅起来,眼帘半垂,浓而密的睫毛轻微颤动,也不看他,盯着地上像在跟谁怄气。
忽然记起小时候母亲带他和妹妹去吃喜酒,妹妹看了新娘子漂亮,就说以后要穿成那样嫁给自己,母亲在一旁笑,说她不能嫁给哥哥,以后她另有嫂嫂。妹妹当即便大哭了起来,嚷着不许哥哥娶嫂嫂,哥哥是她一个人的。
小丫头此刻这模样,当真像极了妹妹。
“你笑什么?”听说有漂亮丫鬟,还很开心?
承钰更气了,感觉有一只手往自己头里蹭,她不客气地拂开孙怀蔚,说道:“不许碰我!”转身就回了屋子,把雕花门一关,平彤绣桃两个贴身丫鬟也不放进去。
孙怀蔚无奈地笑了两笑,摇摇头,回自己的偏院去了。
第二天承钰从床上醒来,回想昨晚莫名的怄气觉得好笑,这样孩子气的样子还让他看了去,她突然羞,把脸埋在被子里。
明明自己已经是二十来岁的人了,看十六岁的孙怀蔚就应该带着姐姐一样的关怀,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更像个妹妹被他包容着。难道是因为身体还小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