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随着众人目光往丢银子的那桌看去,只见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胖子脸上浮着笑意,一身绣花员外团袍,帽子上缀着一块拳头大的汉玉,好像将他的身体也压得更矮了。
吉温小声道:“张公子,你今儿可算是来对了,马上有好戏看了!”
“什么来对了?”张宝儿一头雾水。
“你可知道这个申老爷是何人?”吉温小声地问道。
“不知道!”
“他是隆昌钱庄的东家申辅!”
“原来他就是申辅!”张宝儿知道申辅其人。
岑少白要开钱庄,张宝儿自然对长安的钱庄大致了解一番。长安城内大大小小几十家钱庄,大多都是都隆昌钱庄和泰丰钱庄的分号,有几家虽然不是分号,可也得依附这两个钱庄才能生存下去。隆昌钱庄的东家申辅,张宝儿也只是听说过,今日还是头一次见。
“就算他是隆昌钱庄的东家,可这怎么就算有好戏看了?”张宝儿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公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吉温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明面上来看,申辅是隆昌钱庄的东家,可实际上真正掌控隆昌钱庄的却是太平公主。”
说到这里,吉温指了指离申辅不远的另一桌,对张宝儿道:“你看,泰丰钱庄的东家卢宇今儿也来了。他与申辅一样,只是前台人物,幕后之人便是安乐公主!”
张宝儿顺着吉温的手指方向看去,卢宇正端起茶碗轻轻一啜,相貌清秀得飘然出尘,令人一见忘俗,更难得举手投足那一股从容,那一种自如,俯仰之间只觉得神采照人。
张宝儿心中暗道:原来卢雨竟是这般英挺的一个年轻人。
隆昌钱庄在长安已经是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了,这么多年来,太平公主一直屹立不倒,隆昌源源不断为她提供的大量银钱,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
睿宗李显即位之后,安乐公主得势,成为了大唐第一公主。安乐公主向来对敛财情有独钟,她自然不会放过钱庄这一财源,于是,泰丰钱庄便随之孕育面生。
泰丰钱庄虽然成立的晚,但有安乐公主的帮衬,却也蒸蒸日上,仅仅只过了数年,便大有后来居上压过隆昌之势。
太平公主当然不甘心自己的固有领地被安乐公主染指,于是乎,姑姑与侄女之间较量的战火,便从朝堂之上延伸到了生意场上。在这种形势之下,申辅与卢雨之间水火不容针锋相对也是在所难免的。
吉温意味深长道:“平日里,这些姑娘出场打赏也不过几两银子,可申辅却如此重赏,当然是做给卢雨看的!此刻,他们二人谁示了弱,便是给身后的主人丢了面子,这岂不是要有好戏看了?”
果然,邻近的桌上有人道:“这姓申的忒也可恨,故意来煞风景,且看卢掌柜如何反应。”
话音刚落,却见卢雨龇着牙无声地一笑,有些孩子气的样子,伸手从怀中摸了一物轻轻丢出,却正好落在那块银子旁边。眼见那东西并落在那银子旁边,金光直闪,竟是一块金子,光芒将那银子盖下去了,风头自然也将对方盖下去了。
吉温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对着张宝儿苦笑道:“青楼是有钱人的天堂,没钱人只能当看客,张公子,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刚才说那番话的意思了吧?”
张宝儿却不似吉温那般酸酸的,他来醉春楼本就不是来寻乐子的,申辅与卢雨二人的斗法,在他看来好生无趣。本想拿出胭脂的画像,让吉温辨认一番便要离开,可看吉温一脸落寞的神情,只好先按捺住了。
张宝儿将目光从吉温身上挪开,又看向了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的目光还在停留在那群歌妓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申辅与卢雨二人之间的事。阿史那献如此反常的举动,让张宝儿觉得很是奇怪。
就在此时,申辅已伸手取下帽子,扯下那块汉玉,面无表情地丢了过去,众人早已轰动,屏住声息盯着二人紧看。那金子价值不菲,可是这块汉玉就算不是价值连城连城之物,却也要比上那块金子贵上几十几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