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此景,吉温不再是羡慕,而是愤怒,他咬牙切齿道:“如此粗鄙之人,却能腰缠万贯,想我吉温一身才学,却只能寄人篱下做一个小小的狱卒,靠着微薄的俸禄潦倒一生,老天不公呀!”
听吉温如此抱怨,张宝儿觉着好笑,便举杯劝道:“不说这个了,吉大哥,我们还是喝酒!”
“张公子,你以为我是在吹牛?”吉温以为张宝儿不信自己,似受了污辱一般放大了声音道:“我吉温十四岁便做了刀笔吏,替人所写的诉状无一不胜诉。十七岁我便进了县衙,做过户房和刑房书吏,夏税秋粮、丁差徭役、杂课等事项无不精通,破案侦缉、堂事笔录、拟写案牍、管理刑狱等诸事手到擒来。可是,我在县衙整整干了十年,不仅没有得到重用,反而被降成了一名狱卒,你说是不是老天不公?”
“吉大哥,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张宝儿赶忙解释道。
吉温更加激动,言犹未尽道:“琴棋书画我样样精通,我会吐蕃、突厥诸番语言,我能将《大唐律》倒背如流,我甚至还读过《罗织经》……”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史那献突然打断了吉温,对吉温恶狠狠地道:“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罗织经》,小心我揍你!”
“你……”吉温愣了愣,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不再说话。
阿史那献见吉温不言语了,没有再为难他,又扭头向歌妓看去。
大厅内众人此刻的心思都已转到这卢雨与申辅的斗法上了,哪有人理会吉温的愤世嫉俗。
在众望所归的目光中,卢雨终于反击了,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淡淡的笑容看在众人眼里,却仿佛有股阴森的味道。
靴声橐橐,一口箱子已给人抬了进来,直抬到众歌妓面前,跟着打开箱盖,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耀眼,箱中竟然堆满黄金,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呆了、痴了,满园子只剩下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却又似静得惊人,这么多的黄金放在眼前,又有多少人一生中见到过?
便在这静得吓人的寂静中,卢雨轻轻道:“都赏了秋莲姑娘吧!”
申辅面色铁青,他霍地起身,怒目瞪着卢雨,似要将他活吞了一般。
卢雨却依然淡雅,静静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却连看也不看申辅一眼。
申辅胸脯上下起伏,就在众人以为他即将作之时,他却侧对身来,朝着场内众人扫视了一圈,缓缓抱拳道:“诸位,我与卢掌柜要私聊几句,若给我面子,就请诸位先回吧!申辅在这里谢了!”
申辅这话听起来并不像威胁,但却比威胁更管用。虽然大家很想看看他们斗法的最终结果,可他们心中清楚,此时若不走,恐怕便要惹火烧身了。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还是识时务的,片刻功夫,大厅的人便几乎走光了。
之所以说几乎走光了,是因为还有没走的人。
掌柜成轲和那些歌妓没有走,他们本就是醉春楼的主人,不走自然说的过去。
可除了他们之处,张宝儿一桌的四个人坐在原处纹丝不动,像看杂耍一般盯着申辅,诡异的场面,顿时让空气变得凝固起来。
张宝儿是来寻人的,不想惹事,本来要随大流一起离开,可他现吉温与阿史那献都稳稳坐在原处,想了想便也没动身。
侯杰向来与张宝儿是一体的,张宝儿不走,他自然不会走。
最冤的便是吉温了,本来他是可以走的,但想到张宝儿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大方地请自己吃酒,自己若丢下张宝儿独自离开,也太不仗义了。他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正思忖着是不是该拉着张宝儿一起走,却没想到,满大厅的人逃得比兔子还快,这一耽误便来不及走了,反倒让张宝儿误以为他是有意留下来的。
当然,也有压根没打算走的,那便是阿史那献了。或许阿史那献根本就没听到申辅那句威胁的话,此刻他还是痴痴地看着那些歌妓。
张宝儿细细打量,突然现了其中的蹊跷,阿史那献的目光盯的并非秋莲,而是秋莲身后一位抱着琵琶的歌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