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宝儿准备回府时,山下又来了两个妙龄女子,提着香篮姗姗而来。
慈悲大师说:“参军大人,恕贫僧不能远送,山下又有施主来了。”
王守一连忙摇手道:“无妨无妨。”
张宝儿走下山时,行至一块刻有“潞州第一洞天”大字的巨石旁,便悄声对王守一说:“我与吉大哥去下面的佛母殿走走,你和几名捕快守在此石处静候,看看那两位女子是否下山!”
张宝儿与吉温到了佛母殿,参拜十八手佛母,然后径自下山回府。
张宝儿刚回到府中,王守一便前来报告,说那两位女子参拜了十八罗汉,然后有说有笑地下了山,老和尚连送也没送出门口。
张宝儿心里犯了难:这广漠山野,屡出案情,一来时间拖的长,二来人证物证全无,要怎么办才好。
吉温也是一脸愁容,他们有些无计可施了。
想不出头绪来,索性不想了,张宝儿邀着吉温便往后院走去。
回到后院小厅,江雨樵招呼张宝儿与吉温一同进餐。
“宝儿,我就不吃了!”吉温推辞道。
“走,一起吃,吃完了正好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娑娜正与娑娜有说有笑,见张宝儿进来,起身问道:“宝儿,你去哪里了,一天都见不到你的影子!”
张宝儿满脑子装着今日前去勘探的的细节,担心那无辜女子现在到底在何方,是死是活是伤,娑娜的话他并没有在意。
见张宝儿并未理睬自己,娑娜的小嘴顿时撅了起来。
江小桐了解张宝儿的性子,她知道张宝儿肯定是有心事,拍了他一下:“为何闷闷不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心事?”
张宝儿本不想把案子的事带到家里,可看到江小桐如此关切,自己又一时无计可寻,就把案情说了一遍。
江小桐听了心头一震道:“此系人命关天之事,宝儿你应该帮助王守一破了此案。”
影儿也在一旁也皱眉道:“前些日子,我曾听邻居阿婆唬过她的孙女说‘你要再哭,我送你去东他岩洞岩十八罗汉殿。’我当时问她,你怎么这样吓唬你孙女?她说,‘那个殿有老虎出没,有些去拜菩萨的人经常在那里被叼走。’可见这不是一两个人受害,应该查一查,探个究竟。”
张宝儿一听,觉得有理,一吃完饭,马上让王守一把所有的案牍查阅一遍,看看有否类似的案情。
一查,果然每隔十天半月左右,便有一起生在十八罗汉殿的女子失踪案。张宝儿与吉温一商量,马上让王守一令,召集一些尚在本地的受害者家属,前来重诉案情。
吉温听过以后,现有几点雷同:一是出事地点均在十八罗汉殿参香后失踪,二是失踪人均为年轻美貌的女子,三是失踪后均不见尸及随带物品。
张宝儿也在心中暗想:劫财劫色的盗寇为何只出现在十八罗汉殿?如果是老虎叼人,为何踏勘时不见血迹、不见遗物,难道老虎连饰珠宝都吃进肚子里吗?
张宝儿与吉温对视了一眼,看来,慈悲大师有重大嫌疑。但又一想,慈悲大师年届花甲,德高望重,举止温文尔雅,卧室内又无异常,难道是作案者为嫁祸老僧,专在此作案不成?
思来想去,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一天,张宝儿刚起床洗漱完毕,还没进早餐,王守一便急匆匆赶来:“张公子,又有人失踪了。”
报案的是外县一个员外,一家人了财,到云洞岩十八罗汉殿祈求平安。全家人拜了菩萨后,慕名“仙脚迹”,上山游览。惟有小女有惧高症不敢再向上攀登,由婢女作陪在罗汉殿门口一块石板上歇息。众人看了仙脚迹很快下山,却不见了主婢两人。询问庙中师父,师父说只见两个女子沿山下去了。全家人在山下大小洞穴找了一夜一天,仍不见两人身影。
张宝儿听罢,心中大急,叫上吉温到了山下,急急登上十八罗汉殿,令人细细搜寻石缝草间,看看有否遗物。
结果,在山坡上“婢女坑”洞旁现主婢两人的绣鞋。
山村附近的人活灵活现地说:“从前一位张员外,生了个呆傻儿子,三四十岁都不懂世事。张员外从外地买了一个女婢,意欲强迫她与呆傻儿子成亲。女婢坚决不从,跳涧身亡。这是女婢的亡灵把这主婢两人招引去作伴了!”
听了这个传说,众人心惊肉跳,那个外地员外也信以为真,在婢女坑口烧了些纸钱,便回老家去,不想再追寻案情了。
可张宝儿心中却不平静。他苦思冥想,既然婢女坑会招人作伴,为什么这么多的游人没被招走,偏偏要招与罗汉殿有关的人呢?
江小桐这些日子也十分关注此案,她听了张宝儿的分析,也赞同道:“宝儿所想极是,冤女招人,为何要脱下主婢两人的鞋子摆在坑口呢?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转移视线,嫁祸冤鬼。”
张宝儿不解道:“那主婢拜了菩萨,出了殿门,与罗汉殿有何瓜葛呢?”
娑娜突然在一旁道:“宝儿,寺庙可有规矩,进了第一次,就不能进第二次了?”
张宝儿摇头道:“没有。”
娑娜公主接着说:“既然没有,就有可能再进去一次。”张宝儿盯着娑娜:“这么说,你是怀疑慈悲大师了?”
娑娜若有所思道:“你记得你说过,慈悲大师对女施主不敢斜视,有迎无送。那为什么当老员外问他主婢两人的行踪时他马上说,看见两个女子沿山下去了。就是说,他要引导众人搜山,拖延时间。到了第二天,本来已经搜寻过的婢女坑,却出现了两只绣花鞋,这难道不奇怪吗?”
张宝儿一听,有如拨开五里云雾:“你的推测有道理,但没有人证物证怎么抓人呢?就算凶手真的是他,他不承认我们总不能逼供吧?”
娑娜一听也傻眼了,推测归推测,办案归办案,现在必须拿到人证物证才行。
张宝儿突然灵光一现,哈哈笑道:“我想到办法!”
江小桐赶忙问道:“什么办法,快说说!”
“我去找两个女子,上山烧香。然后派人暗自跟踪,一旦现女子不见了,马上就把慈悲大师抓起来进行现场搜查,看他能做什么手脚蒙混过关!”张宝儿洋洋得意道:“我听魏先生说过这一计,这叫引蛇出洞。”
江小桐听了点头道:“的确是妙计,不过……”
“不过什么?”
江小桐一本正经道:“你找的那两个女子,若是遭了毒手怎么办?你如何向她们的家人交待?”
江小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张宝儿顿时傻眼了。
江小桐笑嘻嘻道:“这里有两个现成的女子,何须到外边去找。还是让我和影儿亲自走一趟吧。”
“这怎么能行?要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张宝儿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坚决不同意。
江小桐见张宝儿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很是受用,她笑着道:“你忘了吗?我和影儿可都是有武功的,一个老和尚有甚担心的?再说了,我们还可以让华叔藏在暗中,有什么不妥,华叔随时可以支援我们!!”
……
一切布置停当,选了一个节日,张宝儿等人假扮香客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到了日落西山,天边还挂着一抹余辉时,山上渐渐冷清起来。
这时,从山脚下走来两个小女子,从打扮来看,是刚刚办了丧事的民家少妇。走在前面的女子,身着麻衣白裙,头插白花,满脸泪痕。旁边有个小姑娘搀扶着她,手里提着香篮。
不用问这两人正是江小桐与影儿。
两人跌跌撞撞走到罗汉殿门前,江小桐呜呀一声,哭倒在门口。
这时,正在庙中的慈悲大师赶忙走到门口,他不马上去搀扶江小桐,而是向山下左右扫视了一番,才弯腰伸手去搀扶她。
江小桐赶忙把身子一缩,脱开慈悲大师的手,说:“影儿,快来扶我!”
慈悲大师连忙转口说:“贫僧以为施主昏倒在地,失礼了失礼了!”
江小桐在影儿的搀扶下,扑跪在香案前的蒲垫上,一声哭一行泪地诉泣:“我的命好苦哇……”
影儿摆开供品,点燃香烛,交给江小桐。
江小桐虔诚地拜了三拜,说:“菩萨神明,保佑我夫在天之灵渡过苦海,早日投胎,奴家祈愿下世再与你陪伴……”
慈悲大师听了,也声音哽咽地念起:“阿弥陀佛,保佑施主阖家平安!”
念完,点燃三炷香交给江小桐,说:“施主不必伤心过度,老僧替你超度亡灵,让你夫离开地府进入西天极乐世界。”
江小桐听了感激地说:“多谢师父。”
当江小桐正要举香膜拜时,慈悲大师说:“且慢,那是祈福求财的蒲位,施主要超度你夫亡灵,请到香案旁边的蒲位跪拜。”
影儿扶着江小桐,一起走到旁边一块蒲位上双膝跪下。慈悲大师拿起一只铜铃,在两个女子头上轻轻摇了几下,随着铃声,他念念有词。
突然,“哐当”一声,两位女子跪拜的蒲位晃动了一下,两人跌入了一个黑洞洞的深坑,地面上瞬间又现出平坦的蒲位。
慈悲大师面对刚刚生的事视而不见,依旧一边走一边摇铃念经,一直走到门口,现没有人来,突然向门口处一块石板冲去。他掀开石板,下面有个洞穴。慈悲大师跳进洞穴,移动石板盖住洞口,点燃一根蜡烛,顺着洞下只及一人高的小道走去。
只见地窖中间悬空摇动着一只大网,网中正是两个挣扎的女子。
慈悲大师把蜡烛放好,望着大网嘿嘿阴笑了两声:“施主莫要挣扎,我会来帮你脱离大网的。”
慈悲大师一边解开网绳,一边说,“好可怜啊,这么好看的小姐,年轻轻就没了丈夫……”
“快放开我!”江小桐大喊道:“坏蛋,野僧!”
“嘿嘿,你骂我坏、骂我野,等会儿你会知道我坏在哪里,野在哪里!”
“拍”的一声,江小桐伸手到网眼外,给了慈悲大师一个耳光。
慈悲大师气得伸腿向网上踢,又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刃,对准江小桐说:“乖乖地顺从我,不然我一刀宰了你!”
慈悲大师的话还没说完,江小桐已用刀割断网绳,跳落在地上,摆开架势道:“野僧别猖狂,看本姑娘来收拾你!”
慈悲大师也是有功夫的,但哪里是江小桐和影儿的对手,若不是依仗掌握机关,不时放出暗器,他早就束手就擒了。
这时,影儿对江小桐道:“小姐,你快沿那通道出去报信,我来与他周旋!”
江小桐点点头,瞅了个空钻出去,慈悲大师哪敢放她出去,但却无计可施。
慈悲大师知道大势已去,突然钻到另一个地洞口里。
刚爬出洞口,便见到一个汉子正负手等着他呢。慈悲大师是识货的,一见知道对方是高手,吓得虚汗直冒:“师傅饶命,请师傅放我一条生路,我将珠宝全部献给你,自己远走它方!”
华叔冷哼道:“如何处置你,我说了不算,你乖乖束手就擒便是!”
说罢,华叔上前点了慈悲大师的穴道,将他捆个严严实实。
经审问,慈悲大师供认不讳,并从另一阴洞起出多年的受害者身上佩带的钗簪珠宝三箱,还有白骨一堆。
……
“魏先生,你听说过曲城县吗?”张宝儿问道。
“当然听说过!”魏闲云点头道:“绛州的曲城县在大唐可是大大的有名,曲城地处偏远,没有驿道,百姓穷困。加之那里山高林密,土匪猖獗。除此之外,几大宗族多年械斗,每年都要死人,可谓是积重难返,民不聊生!”
说到这里,魏闲云奇怪地道:“宝儿,你怎么想起问这么个地方了?”
“哦,昨天我和谷儿闲聊,听他说起过这个地方,我觉得很感兴趣,就想了解一下!”张宝儿接着问道:“难道朝廷就没想过整饬一下曲江混乱的情形吗?”
“怎么没有整饬?可是谈何容易呀?”魏闲云叹了口气道:“朝廷派过军队去清剿土匪,可是军队一去,这些人就藏匿起来,军队进了山连个影子也找不见。等军队一撤走,这些人又出来了,继续祸害百姓,如此三番五次,军队拿他们也没办法!对于宗族械斗,官府更是没办法了,不管哪一方死了都不报官司,而是下一回械斗再设法报复。民不告官不究,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绛州官府曾向朝廷建议,将曲城的宗族迁出,朝廷也同意了。可是,真要动真格的时候,他们哪个宗族也不愿意背井离乡,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