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离就如遭雷击,连手中的长枪也握不住直坠落地,看着萧遥一手持枪,一手抓着埋在他胸口的长刀往前冲去,他每走一步,那长刀便穿过他的身体一分,直到殷笑闻的弯刀尽数穿过他的身体,只有刀柄留在外面,一路伴随的只有他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他的长枪贯穿殷笑闻的身体,鲜血直流,在他们二人身后淌落一道滚烫的血迹。
“不!”萧天离疯了似地朝他们奔跑过去,想拉住还在向前的萧遥,但他的指尖只碰触到萧遥一片飞起的衣角,他眼睁睁看着萧遥死死抱住殷笑闻一直往前冲跑,最后重重抵在筑起的城楼高墙之上,扬起万千尘土,哪怕萧天离目眦欲裂,悲吼震天,却依然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赶到的齐倾墨等人,于是正好看到这一幕,萧遥最后的重击是将殷笑闻钉在了城墙里,而他身形笔直站立。
“萧遥!”齐倾墨甚至顾不得称呼他为萧遥将军或者平遥王爷,遥望着城墙上方那一尊如杀神一样的身影一声呼喊,声音却被掩了去,在这种地方,她的声音如同风中的飞絮,飘渺而无力,就像她做再多事也无法改变众人早已为自己写好的结局。
“萧将军!”墨七的声音破碎沙哑,眼泪瞬间盈出眼眶,灼痛双眼,手着长剑就要直奔城头。
似听见这一声呼喊,萧遥回头远望,那几抹身影与这沙场上的肃杀格格不入。他露出一丝笑容,目光又再远了一些,像是回遥远他的故国家乡,那片他深受的土地临澜,穿过千山万水,他也能看见丰城里绕城河边浆洗衣服的小姑娘,还有城门口城豆腐的麻婆换了身新衣裳。
回万里啊,那是故乡。
近在眼前的,算不算死亡的荣光?
他站成一尊雕塑的模样,姿态刚强。
凛冽的北风吹动他的衣角,却再也无法吹动他的笑容。齐倾墨一路不知跌了几跤,勉勉强强地在柳安之的半抱半扶下爬上城楼,面对着寂静的城楼顶上,却无言相对这个结局。
所有的人都静立着,一动不动,陪着萧遥成了雕塑,任风从他们之间吹过,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因为任何一点声音都会提醒众人,眼前这一切,是事实。
墨七与萧遥之间仅有三步之遥,她却不敢上前,呆立地望着盔甲破损一身伤痕的萧遥,看风带起他的长,却再也带不动慵懒肆意的风姿,那回着凝固的远望中,可有自己的身影?
“萧将军……”细弱的声音半点也不似墨七出,那声音中的温柔和深情只可惜再也无法听到萧遥的回应。
齐倾墨脚下不稳,跌倒在柳安之怀中,自殷笑闻之后,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关心的人死在眼前,却毫无办法,汹涌的悲伤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大脑中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事,却依然无法改变任何?为什么死去的人是顾藏锋,是萧遥,甚至是殷笑闻,而不是自己?
朦胧中她抬眼望向萧天离,萧天离直直地跪在距萧遥十步之遥的地方,满目呆滞,没有丝毫其它的表情,只是傻傻地,直直地望着萧遥。
“小离,于你而言,现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你母妃的事,以后再说。”
“小离啊,这枪可沉得紧,你抱不动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帮你的嘛。”
“小子,那齐倾墨我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善茬啊,你这是一条道走到黑不准备回头了?”
“你说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离……”
就像是一辆重达万钧的轮子碾过一般,萧天离的心脏压迫着巨大的疼痛,沉闷着,厚重着,堵塞着,整颗心脏紧缩在一起,跳动得极慢极慢,好似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了一样。他连呼吸里,都满满尽是无处宣泄的痛苦。
叔啊,小离怎会疑你?怎会逼你?你要做将军权臣,便是将军权臣,你要做逍遥王爷,就让你逍遥快活一世。叔,你聪明一世,为何会堪堪看不透这一场雕虫小技般的阴谋?还是你明明已经看穿,却决意不肯将未知的未来埋上阴霾?
齐倾墨突然惊觉,在场众人里,以萧天离与萧遥之间的感情,最难以接受萧遥这样突兀离去的人,该是他。
“萧天离……”齐倾墨看着面无表情,但一双眼睛里却汹涌着愤怒和悲伤的萧天离,担心地唤了一声。
“闭嘴。”从萧天离干裂翻皮的嘴里说出来的两个字,淡漠之极,比得上最锋利的尖刀,在他与齐倾墨之间划下一道巨大的鸿沟。
“你!”柳安之不忿,要冲上去对萧天离说什么,却被齐倾墨拦下,看着那边蹒跚着向萧遥走去的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