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将军,末将回来了。”墨七像是忘记了众人的存在,慢慢走过去靠近萧遥,并不细嫩的双手抱住萧遥的腰间,将他与殷笑闻分开,慢慢拔出留在他体内的弯刀,甚至小心的压住伤口不再让血流出。
墨七像是忘记了哭泣,跄跄踉踉地抱着萧遥的身体一点一点走下城楼,再没有声嘶力竭的悲喊,也没有痛哭流涕的疯狂,就像萧遥只是喝醉了酒,而墨七就跟以往一样,拖着萧遥醉成烂泥的身子回去,只是她嘴里再也没有嘀咕着“一天到晚就知道喝喝喝”。
没有人去拦墨七,大家都像木偶一样,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墨七一点点抱着萧遥离开,她毕竟是女子,再强悍也是女子,扛着萧遥的身子格外吃力,她每一步都走得缓慢,渐渐走进慢慢开始浓重的夜色里。
齐倾墨猛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墨七!”便要推开众人往下追去,却被一只无力的手拉住,回头一看,竟是殷笑闻。
他挺直的身躯靠城墙上,萧遥的长枪枪头钉进墙里,将他的身子定在那处,只见他用力一拔,生生将贯穿过他身体的长枪拔出来,满是血渍的手指节分明,拉住齐倾墨的衣角,眉宇间的霸气不差分毫,哪怕他将要死去,仍是一身的霸道之气。
“若我比萧天离先认识你,你会不会待我如待他?”
“你……”
“善待我的子民,善待我的国家,给亡国之民一点尊严。”
齐倾墨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在她的印象中,殷笑闻从未低声下气跟谁说过话,哪怕他还只是一个太子时,面对着已是九五之尊的临澜国皇帝便不卑不亢,不减丝毫骄狂。他生来就像是一个无敌的王者,信心满满,睥睨着天下。
因为他的自信,他从不曾欺瞒过自己分毫,就像当初在青沂国他所说的,至少他从不欺骗,利用便是利用,喜欢就是喜欢,未用半句谎言来粉饰过于残忍的事实。
齐倾墨你是这天下之局里的棋子,至少在我手中时,我会告诉你是你棋子,欲留欲弃都只是下棋之人的一念之间。
他曾用这样直白的话告诉齐倾墨,你是棋子,何奈他这个执棋之人终于对棋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当日那场盛世瞩目的大婚,世人只说他草率鲁莽,齐倾墨只说他卑鄙利用,却没有人看到他一片真心。
“殷笑闻……”
“齐倾墨,不管你是谁,我殷笑闻终究还是娶了你的,哈哈哈……”
殷笑闻的笑声落寞而苍凉,并且嘎然而止,一如他出现在齐倾墨命运的轨迹一样突兀,死去时也这般唐突,似一抹最亮的流星闪耀过天际,转瞬即逝,而齐倾墨不得不承认,她不可能当做一切都未生过,殷笑闻这个特立独行,霸道得几乎蛮横的男子,在她的生命里曾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齐倾墨转头看向萧天离,他似乎对殷笑闻的话充耳未闻,眼里的空洞令人惊心,沉默着站起身来,捡起那柄萧遥的长枪,忽然自城头一跃而下,伴随着他压抑许久悲怆的嘶吼,投身于城楼之下依然难解难分的战场上,手握长枪的他,似杀神临世,卷起千堆血。
“萧天离!”齐倾墨奔向前两步扶在城墙上,极目所望,可以看到萧天离一头黑散乱狂舞,手中长枪纵横开阖,无人敢近他身,那不知已浸染了多少人鲜血的长枪像是收割生命的魔物,疯狂的吞噬着鲜血。
“齐倾墨。”柳安之扶着身子虚弱的她,不知该如何劝慰。
此时此刻的萧天离脑中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杀意和恨意需要宣泄,那柄被他握在手中的长枪,他似乎都还能感受到萧遥的温度。那个自小保护着自己长大,看着自己一点一滴成长,嘴里说懒得管自己,可是从来不会放自己的皇叔萧遥啊,为何你要选择自我毁灭这条路?
萧天离为了所爱之人一忍再忍,并不仁慈的他选择珍惜这世间仅存的两个亲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仁慈他的原谅换来这样凄惨的结局?
萧遥何错之有!父皇你对自己的手足兄弟何至于下如此毒手!
这些日子以来渐渐接近于隐形的萧天离尽数爆出来,唤起了人们的记忆,想起了曾经三国中有一人,他风华绝代,潋滟天下,智慧不凡。他自最肮脏的皇宫中一步步走来,来到这三国的舞台上原本早早便可大放光彩,却因为难以决择拖延至今。
那个不再掩饰不再考虑他人的萧天离,绽放着最刺目的光芒,似被血与光环绕,溅落在他身边的鲜血汇成小溪,他长枪一扫,便是力压战场。
那是萧天离,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萧天离。
若非为了齐倾墨,他的马蹄早已踏上了宣遥国的领土,取着宣遥攻下青沂。
那么,所有的一切,或许都不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