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殿中,正在批阅奏折的东方溯不时停下朱笔揉一揉额角,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与烦躁;在他又一次抬手揉额时,孙兴小声道:“陛下若还是觉着不舒服,不如传太医来看看?”
东方溯执笔沾一沾殷红的朱砂,头也不抬地道:“太医前前后后传了不少,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传也罢。”
“可……”孙兴刚一开口,便被东方溯打断,“行了,不过是小病罢了,不必大惊小怪,去点些沉香来。”
见他这么说,孙兴只得咽下嘴边的话,应了一声,来到临窗的长几边,那里摆着一尊兽错金博山炉,孙兴揭开香炉盖子,舀了一勺淡黄色的沉香粉倾入香炉之中,香炉隔层下一直煨有炭火,所以沉香粉一入香炉,立刻便有轻烟袅袅升起,同时一股清悠绵远的淡雅香气在殿中徐徐蔓延。
东方溯用力吸一吸气,沉香独有的香气,令头脑恢复了几分清明,但那份烦躁依旧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
这个时候,殿外传来宫人细细的声音,“启禀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随着东方溯的话,朱红殿门徐徐开启,一道纤细的身影背对着淡薄的秋阳走入殿中,屈膝道:“参见陛下。”
“免礼。”东方溯微微一笑,伸手道:“到朕身边来。”
慕千雪依言上前,将手放入他掌中,指尖的冰冷令后者蹙了眉,取过搁在架上的玄色镶风毛披风覆在她身上,对垂手站在一旁的夏月二人道:“最近天凉无常,极易受凉,出门的时候,记得给你们主子加件衣裳,她身子不好,最要小心受凉。”
慕千雪抚着领口的风毛,笑道:“其实臣妾身子已经好多了,陛下不必担心。”
东方溯不容置疑地道:“那也不能大意,朕可不想再看到你病恹恹的样子。”
慕千雪笑一笑,道:“臣妾此事,是有一事想问陛下。”
东方溯拉了她坐下,随口道:“什么事?”
“臣妾听闻陛下派了张公公去长信殿传旨,不知传的是什么旨意?”她的话令东方溯神色微微一冷,不过他也没想隐瞒,淡然道:“沈氏无德,谋害皇嗣,不配再为皇后。”
“所以陛下想废后?”
“朕原以为她经过那些事,会改一改往日那骄纵的脾气,好好做她的皇后,哪知她不仅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做出谋害皇嗣的事情来,这样的人,岂可再居中宫?或许……”寒意掠过东方溯眉眼,漠然道:“朕从一开始,就不该许她后位。”
慕千雪在心里斟酌了片刻,轻声道:“臣妾倒觉得此事尚有许多疑点,眼前所见,未必就是真实。”
东方溯不想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拧眉道:“什么疑点?”
慕千雪将对赵太医的怀疑说了一遍,期间隐晦地提了提赵平清,东方溯面无表情的听着,待慕千雪说完后,眸色沉沉地道:“所以你觉得是昭容串通赵太医,用皇嗣来陷害皇后?”
“不无这个可能,所以臣妾恳请陛下,暂缓废后旨意,等查明真想之后,再行定夺,臣妾总觉得……皇后未必是真凶。”
“不可能是昭容。”东方溯想也不想便否决了她的话,“不错,昭容确实不喜皇后;但她不是蠢人,应该很清楚这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为了对付皇后而将孩子置于险地,这不是她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