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深酒还站着,薄奶奶浑浊的眼里闪现一丝亮光,正想趁机开口让傅深酒也坐,薄书砚却在她开口之前,强力将傅深酒拉下坐了。
薄奶奶眼中的那点亮光,立刻熄灭了下去。
气氛,一时沉闷而又略微尴尬撄。
倒是薄暮寒端着茶过来,放了一杯在薄奶奶面前,“奶奶,喝茶。”
薄奶奶搓在双腿上的手,这才有了具体的目标,忙双手去接茶杯。
哪知道薄奶奶一个手抖,一杯茶水尽数倾倒在了她的大腿上。
深酒也不是要跟老人计较的人,什么也没想,立时就从沙上站起来,跑到薄奶奶身边,将她从沙上扶了起来,“奶奶,我陪您进去换衣服吧。”
薄奶奶一怔,虽然没有在言语上回应傅深酒,但还是配合着她站起身。
深酒侧眸看了眼薄奶奶极其不自然的神情,抿唇笑了,“奶奶,走吧。偿”
薄奶奶这才回过神来,空闲的一只手去摸了摸自己还冒着热气的湿裤腿,嘴里直嘟囔,“哎哟,寒寒,做事情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啦?”
薄暮寒展唇一笑,将这锅给背下了,“对不起奶奶,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薄奶奶却瞥了眼扶着自己的傅深酒,低下头继续嘟囔。
看着薄奶奶和傅深酒就要进入薄奶奶的房间,早就站起身的薄书砚抬步就要跟过去。
薄暮寒眼疾手快,攥住了薄书砚的手臂。
“三哥,奶奶老了,给她老人家一次机会。”顿了下,薄暮寒脸上露出老成的苍凉感,“你看看我们这个家,如果没了奶奶,就真的不成样子了。”
薄书砚嘴角两边的肌肉鼓动了下,他抬臂在薄暮寒肩上拍了拍,什么也没说,转身向玄关走去。
……
除了衣橱里多了很多新花色的衣裳,薄奶奶的房间几乎还和四五年前一样,屋中的摆设连位置都没变动一下。
深酒瞥了眼薄奶奶身上穿着的那条花裤子和她的上衣,然后在衣橱里捡了一条百搭的黑色阔腿裤出来。
薄奶奶低着头坐在床上,不厌其烦地去摸去搅自己的裤子。
深酒看着这个孩子一样的老人家,之前原本就不多的怨气在这一刻差不多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毕竟,这个老人家除了误解她,并没有做出主动伤害她傅深酒的事情。
“奶奶,这条裤子可以吗?”深酒蹲在薄奶奶面前,双手将裤子捧到她跟前。
薄奶奶抬起头来看了两眼那裤子,将其抓了过去,一副敷衍又随便的样子,跨着脸道,“我一个老太婆,穿什么都一样。”
深酒笑着站起来,然后转过身绕到屏风后面,“奶奶您换好了叫我一声。”
薄奶奶怕羞,换衣服不让别人看的习惯,深酒是知道的。
薄奶奶的嘴巴动了一下,本来准备回答,最后把头一扭,还是算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裤子换好,几次想要开口叫屏风后面的傅深酒叫出来,但最后仍旧是放弃了。
深酒也知道薄奶奶可能是不好意思叫自己,于是她在屏风后面等了一会儿后便主动问了声,“奶奶,您换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可以出来了。”薄奶奶仍旧是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
深酒笑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犹豫了下还是挨着薄奶奶坐下了,挽住她的手臂。
薄奶奶扭捏了下,然后默认了。
“奶奶,您愿意听我说几句么?”深酒转向薄奶奶,诚恳地看着她,“我想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误会。如果您一直误会我,不但会让您自己心里难受,也会让我更难受。”
薄奶奶瞥了深酒一眼,虽然她已经将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但还是道,“你说吧。”
深酒酝酿了下,将自己在四年前的遭遇一一和薄奶奶说了。
薄奶奶听完,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深酒正准备问乘胜追击,薄奶奶却突然道,“小酒,不是奶奶不明事理,实在是绾轻那孩子也可怜。我知道她做了许多错事,但是在这几年里,我这个没人管没人顾的老婆子,要不是有绾轻这孩子陪着,恐怕早就闷死了。”
听到这话,深酒脸上的期冀一下子全都沉寂了下去。
她突然觉得,挺讽刺,也挺无望的。
是啊,许绾轻即便是再坏,但许绾轻的亲人和朋友仍旧是要维护她的,并不会来维护她这个被许绾轻害得苦不堪言的傅深酒。因为,傅深酒对他们来说,是外人啊,是别人。
显然地,她傅深酒在薄奶奶这里,已经是别人了,是外人了……
不过,为了薄书砚,深酒还是决定再尝试一次,“奶奶,薄书砚是您的亲孙子,他……”
“得得得,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薄奶奶这次是真的不耐烦,她朝傅深酒摆了摆手。
深酒松开了抽走了挽在薄奶奶手臂上的那只手。
薄奶奶察觉到她这个动作,咽了咽口水,沉默了一会儿后话锋一转,“不过这次跟你们搬到南山别墅以后,你和砚砚只要能隔三差五地回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孝敬孝敬我这个老婆子,那我就不管其他的了。”
深酒点头,柔声,“那是当然。”
薄奶奶又加了句,“不过砚砚那孩子最近为了你,老是做些事情出来给我这个老婆子心里添堵。我希望以后呐,你能好好劝劝他。毕竟,我这个老婆子也活不长了,以后有你做主的时候。”
这话很难听,所以深酒没有回应。
大概是深酒的态度让薄奶奶觉得有些难以掌控,所以薄奶奶软下了态度。
她拉住傅深酒的手叹了口气,慈祥地道,“小酒,奶奶过去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就想一出是一出,要跟砚砚离婚呢?要是你不闹离婚,后面这些事情就不会生了。不过啊,你这孩子也算是命苦,奶奶也知道你的难处。”
深酒的眼睫颤了下,目光也低垂下去。
“好了,砚砚他们也等着急了,我们出去吧,啊?”说着,薄奶奶站起了身。
想了下,薄奶奶又折回来,捉了傅深酒的手,将她拉着带了出去。
两人刚一走到客厅,二楼楼梯口便传来脚步声。
客厅里的人全都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当薄奶奶看见那里站着许绾轻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要扔开傅深酒的手。
但她最后没有。因为,从外面抽烟回来的薄书砚,彼时正好看着她。她不想再惹她这个孙子不高兴了。
薄奶奶脸上闪过极其不自然的神色,然后就那么“亲热地”拉着傅深酒往外走。
薄书砚懒得看这幅场景,转身又出了房间。
薄奶奶犹豫了下,还是松开了傅深酒的手,但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却狠慈祥,“小酒,你先出去,奶奶去上个厕所就来。”
深酒看了眼二楼站着的许绾轻,顺从地走了。
直到看着傅深酒消失在门后,薄奶奶这才朝二楼去。
而许绾轻看着薄奶奶佝偻的身影冷笑了声,转身又进了自己的房间,却没关房门。
薄奶奶以为许绾轻生气了,连忙追了进去,小心又怜爱道,“轻轻,奶奶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吃饭。别想那么多,知道吗?”
许绾轻垂头坐着,正专心致志地玩儿手机,并不回应。
薄奶奶急了起来,“轻轻,我知道你现在非常讨厌小酒。”
许绾轻眉眼一动,举着手机转向薄奶奶。
薄奶奶赔着笑,“其实奶奶我也不喜欢小酒,但是轻轻啊,如果奶奶不跟小酒搞好表面关系,我就见不到砚砚的儿子了……”
……
花房里,薄书砚一根烟还没抽完,翟墨霆来电。
“查清楚了?”薄书砚垂径靠立在架子上,唇间叼着香烟。
“最近戒的怎么样?”翟墨霆率先问的却是这个。
薄书砚摘下唇间的香烟,沉默。
翟墨霆便懂了薄书砚的意思,直接切入正题,“事情查清楚了,郊区的那套别墅确实是付之一炬了,但是没有在里面找到闫修的尸体。根据我的调查,闫修已经被祁宣转移到雁城南区一家私人医院了。”
薄书砚的凤眸敛深,没有太大的反应,“你找祁宣谈过没?”
翟墨霆沉默了会儿,“在你处理闫修的那天,小傅跟踪了你,这一点,你不会毫无察觉吧?”
薄书砚掐断指间的香烟,不确定问了句,“傅深酒?”
“对,傅深酒。”翟墨霆停顿了下,听声音似乎是在回应薄景梵什么问题。
隐约听着薄景梵的声音,薄书砚的眉目在瞬间就温暖起来。
隔了一会儿,翟墨霆重新与他通话,笑,“现在幼儿园的开始做手工了。”
薄书砚在这边也笑。
但翟墨霆很快切入正题,“那天你受伤离开以后,我根据监控看到傅深酒从别墅里出来,然后跟祁宣又一起走了进去。所以我猜测,将闫修送到医院,可能是傅深酒的主意。为了保险起见,我跟祁宣求证了这件事情。”
停顿了好一会儿,翟墨霆像是在组织用词,“祁宣那小子怕你罚他,在跟我要了保证以后才跟我说了实话。据祁宣说,傅深酒知道你和闫修之间的渊源,所以不想让你曾经的兄弟死在你手上……”
结束了和翟墨霆的通话以后,薄书砚眯着眼睛看玻璃花房外面的那些浓绿,重新将指间那快要熄灭的香烟送进薄唇间。
在工人的指引下找过来的傅深酒,就是在这时候走到他面前的。
深酒没有打扰薄书砚看风景的雅兴,在薄书砚靠着的楼梯式花架子旁站定,默默地陪着他。
薄书砚将手里的一根香烟抽完以后,他侧身走了几步,将烟捻灭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他缓步走到傅深酒面前,凝望她。
深酒顺势看了眼他那颤着绷带的胸膛,这才抬头去看他。
因为薄奶奶的态度,深酒的心情说不出的低落和无望,便望着薄书砚的眼睛问他,“薄书砚,你可以抱我吗?”
薄书砚眸色陡深,抬臂将她蓦然捞起,而后将她放在楼梯式的花架子上坐下。
深酒怕摔,两手扶着的宽实的肩膀,水眸荡漾着惊惧看他。
两人的面庞这样近距离地相对着,深酒眼眸中的惊惧慢慢淡去,朝他笑,笑完以后她攀住他的肩,将自己的身体朝他靠去,主动索抱。
然而薄书砚用手捏住了她的下颌,不让她再前进,看着她的目光却愈地深浓。
深酒无法忽视他眸光中那太显而易见地东西,于是有些羞了。
她一垂眸一抬头,脸上已经有了淡粉的颜色,她将水粉的唇咬了半边,鼓着眼睛警告薄书砚,“这里可是花……”
薄书砚倾身,噙住她红1唇,将她的话封住。
深酒落在他肩上的两只手,每一根手指都在彼此相触的那一刻陡然收紧。
薄书砚却很快离开,重又看着她。
已经闭上眼睛的深酒也缓缓睁开眼睛,水平看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男人薄薄的两片唇,淡红色,有自然的姓感弧度。再往下,是他凸起的喉结……
深酒咽了咽口水,错开视线以后就想要逃跑。
薄书砚却扣住她腰支,将她从花架子上直接提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