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绾轻步步后退的时候,满眸阴寒的男人,步步朝她逼近。
她知道,他要置她于死地。
男人铮亮的皮鞋一次又一次落在地板上出的低沉步调声,像是索命的长笛出的乐音,有一下没一下地冲击着许绾轻的神经。
许绾轻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只有将自己的脊背紧贴在墙壁上,才稍微觉得好受些。
彼时,薄书砚已经停在最后一步阶梯上撄。
走廊的平底与那最后一级阶梯之间,大约有十几厘米高的距离。
许绾轻看着那个高度,看着那个站在阶梯上的男人,脑子里突然就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个男人,是决议不肯踏足这条有她在的走廊的偿。
这十几厘米的高度,将她和他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这莫名又荒奇的认知,让许绾轻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境况,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出自于真心的、绝望的眼泪。
她靠在墙角里,低下头,声音越哭越大,最后她捧着脸,干脆蹲下身,纵情痛哭起来。
而薄书砚,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许绾轻终于哭得累了,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她才慢慢抬起头,被血凝住的乱遮蔽了她大半的容颜,只一双不甘又怨愤的眼睛冒着光。
“你是要来杀我的吗?”许绾轻开口,但当她听见自己那苍哑难听的声音时,她自己也愣了一下。
薄书砚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他那么冷漠,那么绝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许绾轻被他的表情和眼神刺伤了自尊心,她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朝薄书砚的方向冲过去。
她想要抓住他,想要触碰他的身体。
但薄书砚只微微一侧身就避开了她,许绾轻扑了空,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将自己摔在了阶梯上。
她一向娇贵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水泥地板和瓷砖的撞击,趴在那儿好长时间都没能爬起来。
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疼了,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掉的时候,许绾轻等不来薄书砚的帮扶,只好自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缩着身子靠在墙壁上。
她摔倒了,薄书砚却视而不见,这让许绾轻觉得异常地受伤。
她又开始哭,哭着哭着便哽咽着痛诉,“以前你不会这样的,以前你不会这样的……”
“书砚,你还记不记得我14岁那年,我从自行车摔下来,当时你顾不得来往的车流,直接翻越栏杆从对面冲过来,将我抱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在你17岁生日的时候,薄家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你的生日,我不顾老爸的反对在半夜十一点多跑出来、带着蛋糕翻越你家的围墙想要给你过生日,却差点被你家新买的狗给咬伤?”
“还有,在你去美国之后,我常常给你写信,虽然我知道那些信寄不出去,但是我还是坚持写着,直到我书房的柜子里再也塞不下的时候,你终于回国了。你当时也看到了那些信不是吗?你也看到了我对你的心意对不对?我那么爱你,那么喜欢你……尽管你后来只在国内待了几天又消失了,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
“还有那次在郦城偶遇重逢,我为了能和你相处久一点,我不惜让自己崴了脚……还有还有,在雁城的这几年,虽然你心里一直想着别的女人,但我还是为了能博回你的心,一直照顾着陪伴着薄奶奶,虽然我最讨厌老人身上的味道虽然我那么烟雾老人的唠叨和无知,但是为了你我都做了!”
说到这里,许绾轻抬手擦了一把眼泪,以便自己能看清薄书砚的脸。
她望着薄书砚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像个乞丐一样问他,“书砚,你都不记得了吗?我为了你做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薄书砚答。
许绾轻愣了一下,随即她心传来一阵钝痛。
她捂着胸口、将头埋在双膝间缓了好一会儿,随即开始冷笑,“果然是这样,你们男人最薄情,你们男人……”
“许绾轻。”薄书砚不耐,已经不想再多听她的声音。
许绾轻慢慢抬起头来,眼眸中闪过期冀的光,可是当她看到薄书砚的表情时,那一点点期冀之光很快湮没。
薄书砚朝她走了几步,最后在她面前蹲下来。
许绾轻明明一直想触碰薄书砚、想与他有着最亲密的距离,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他的主动靠近,她却害怕得抖。
“你……你你要干什么?”许绾轻背靠着墙壁退无可退,只得用手挡着脸,以此掩耳盗铃般保护自己。
薄书砚敛眸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得可怕的女人,一字一句,“许绾轻,就这样吧。”
言罢,薄书砚起身便走。
许绾轻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多想便直接扑上去抱住了薄书砚的腿。
薄书砚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心知肚明,可是他那句话又太简略、以至于她现在虽然拖住了她却不知道怎样为自己开口。
她只是抱着她,流着眼泪仰着脖子看她,沉默着一遍又一遍地摇头。
薄书砚的眸色已经很暗,他额角的青筋爆出来,盯着许绾轻。
许绾轻正准备说话,楼梯上方却传来脚步声。
分秒间,傅深酒的身影从阴暗的楼梯间里明朗出来。
看了眼蹲在墙边的许绾轻,傅深酒上前扯住薄书砚的袖口,凝眸望他。
薄书砚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尽快将自己身上的那股子阴寒气息敛下去,捏着深酒的手柔声问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深酒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牵唇笑着解释,“祁宣去做另外的事情了,守在楼道口的人不敢拦我。我担心……担心你,所以下来看看。”
至于深酒具体担心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看了眼一旁的许绾轻。
“我送你上去。”薄书砚不允许傅深酒再见血腥的手段,所以想要将她保护起来再下来处理许绾轻。
“我已经查看过了,许绾轻想要谋害薄奶奶有确凿的监控证据……”深酒语速很快,见薄书砚停住步子她才继续,“薄书砚,我们有没有可能走法律的程序?”
许家并没有垮,私自处理许绾轻终究会成为日后的隐患。
听傅深酒这样说,薄书砚只微微笑了下,“好,听你的,我先送你上去。”
深酒抿了下唇,深看了薄书砚一眼,这才抬步准备离开。
而一旁蹲着的许绾轻在看见傅深酒的那一刻,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这下看见傅深酒要走,她哪里肯就此放过她?
“傅深酒,你怎么还不死?!”
许绾轻大叫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扑向傅深酒,一双手直接朝傅深酒的头抓去。
深酒在听到许绾轻的叫声时便有了防备,往一旁侧了侧身、就事先躲过了她的攻击。
而薄书砚护妻心切,凤眸怒放之时,他抬腿朝许绾轻身上一脚狠踢,直接将她踢得撞在墙上。
许绾轻的身子像一块破布一样在墙上狠狠一撞之后,后又被弹了回来,怕摔在楼梯的阶1级之上,朝下滚去。
刚刚生的这一切,使得深酒的太阳穴一阵猛跳,怔怔地看着已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许绾轻。
薄书砚将傅深酒的脑袋按进怀中,“别看脏东西,我送你上去。”
脏东西。
这个词,一下子就让深酒想到了五年前自己在船上时,当那个男人脱掉库子,在她面前晃着那东西时,她绝望又屈辱的心情。
后来当她一遍又一遍地不可控制地回想起那个画面时,深酒总是在心里用“脏东西”这三个字来定义那男人的东西。
脏,真的太脏了。
绝望,真的太绝望了。
记忆重回五年前,那些苦难和绝望再一次将深酒拉进了噩梦的深渊。
如果不是那几个男人在她面前露出那让她作呕的脏东西,她估计也不会有勇气去跳海吧?
那些忘不掉的过去,全都是许绾轻一手带来的啊。
所以她傅深酒现在即便是亲手杀了许绾轻,都不为过吧?
她傅深酒何苦要想那么多,就遵从人的本性,让许绾轻消失在这个世界好了……
毕竟这世上,谁天生就该被欺辱,谁有资格就该被宽容!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深酒自薄书砚怀中抬起头来,突然变得异常地冷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