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从茜纱窗外投射进来,照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两道剑眉斜斜飞起直直插入鬓边,让这穿着白衣的年轻人看上去分外俊美,他的一双眼睛里此刻已经有了浓浓
雾水,说不出是感动,抑或还是仇恨。
“先生所言属实?”
最终,他吸了一口气,徐徐问出了一句话。
震惊与不愿相信交织在一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冷血残酷之人,就连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都要杀死。
“公子,若兰某有一句虚妄之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崔大郎紧紧盯住了兰如青,脸上震惊之色依旧未去:“虎毒不食子,先生之言让我如何敢去相信!”“公子,信与不信,都在于你,或许此刻你很难接受,但终将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事情真如兰某所说,没有半分差池。”兰如青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
的怜惜与哀伤,这是崔大郎命中注定会有的劫难,怎么也没法避免。自古民间便有传言,生在皇家不是福,粗茶淡饭即平安。这传言里或许带着一丝自我安慰,可却也是千真万确的理由,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一个九五之尊的宝座,兄弟
阋墙手足残杀的事情还少得了吗?只不过这里只是父亲防备着儿子罢了。
“我母亲……”崔大郎说出这三个字来,只觉自己心尖尖都在疼痛:“我母亲就这样在宫里过了二十年?”“是,皇后娘娘日夜思念着公子,自从那年的端阳节以后,她便改为吃斋,说是要为公子祈福,她日日在佛前烧香,默默祝愿公子能得上天庇佑,逃得生天,日后有母子见
面的机会。”
提起困圉深宫的张皇后,兰如青的眼角眉梢有了一丝温情,那曾经惊才绝艳的身影悄悄的浮上了他的脑海。若要以美女来论断,二十多年前的张若嫿并不能说是绝世姿容,可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那些会欣赏美的人痴迷。腹有诗书气自华,从小便饱读诗书以才学闻名于
世的张若嫿,是不少青年才俊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一抹艳色,他们只能踮着脚尖企望着她,却不能接近她,哪怕是她身边三尺之外都不能够。不知有多少人沉沦在那求之不得的柔美里,昔日的张若嫿被京城里的年轻才俊推举为高门贵女里的翘楚,因着这难得的才貌双全,她入宫为后,让不知多少人心碎了一地
,其中就包括了现在正站在书桌之前的兰如青。
为了她,他放弃了许多东西,他没有想过值不值,他只想着能为她做一些事情,心里便很是开心。他曾拿着身份悬殊来压制崔大郎,这其实是出自他内心的一种劝诫,当年若是他有显赫的门第,说不定他与张若嫿也能成为佳偶。可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她是云端上
的娇花,高不可攀,而他只是地上的一棵小草,随风卑微的朝那娇花招摇。年轻的时候他也鄙视过以身份来谈论一个人,也强烈支持英雄不论出处,可当他被现实教育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才现身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便再努力,他也只是
重重的摔在了沟底,再也爬不出来。不愿见到自己的悲剧重演,他才想先下手为强,在崔大郎与卢秀珍情根深种之前扼杀了这份感情,可是没想到愈是不想要生的事就愈会生,他反对得越厉害,面前的
这个年轻人便越是对于卢姑娘更加欣赏爱慕了。“我要将我母亲救出宫来。”崔大郎捏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他的心似乎被人戳了一刀,那儿有个很大的洞,正在汩汩的朝外边冒血,带着他全身的精力,慢慢
流逝。“公子,皇后娘娘身份特殊,焉能出宫?”兰如青大吃一惊,赶紧制止:“想当年,皇后娘娘心疼欲绝想要亲自出宫寻找,都被太后娘娘拦了下来,只是派自己的亲信慢慢沿
河寻觅而已。”“当年他们为何没有寻到我?”崔大郎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处,他不明白为何二十年都是风平浪静,忽然间又有人寻上门来——与其让他知道这些事情,不如就让他在青
山坳做一个普通的农夫,与卢姑娘一道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