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说:“是,他是天下唯一疼过我的男人,也是我娃的亲爹,我……想他。”
“那好,你等着,我让幺妹跟雪姬帮你准备祭品,刘大哥是在这儿死的,你就在这儿祭奠他吧……。”陈浩冲旁边的徐幺妹跟雪姬使个眼色,两个女人果然走了。
不多会儿,她俩带着祭品上来了,两根白蜡烛,一匹麻布,大香纸钱也准备好了。
咝咝啦啦,蕙娘将麻布扯开,自己身上披了一块,也为儿子小松披了一块。
她还做了一个简单的孝帽子,戴在了儿子的头上。
她们母子要为刘福通披麻戴孝,尽一个家人应尽的责任。
城墙上,蜡烛点着了,纸钱点着了,女人嚎啕大哭。
小松也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哭够了,蕙娘的心轻松不少,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娃,日后要好好的,听舅舅的话,以后娘不在,你只有舅舅一个亲人了,他会抚养你长大的。
记住,别管再难再难,千万不要去当兵,也不要企图报仇,这样会害死你的。
好好念书,不准学习功夫,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小松不知道娘的话是啥意思,懵懂地问:“娘,你要去哪儿啊?是不是不要小松了?”
蕙娘一笑:“娘要走了,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你爹,听话,保重!!”
话刚刚说完,忽然,蕙娘出手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雪姬的刀鞘里拉出那把钢刀,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血,顺着女人的肚子汩汩流下,足足进去一尺多深。
“啊!嫂子,你干嘛想不开啊?”第一个惊叫的是雪姬。
雪姬根本想不到蕙娘要自杀,根本没防备。
陈浩也大吃一惊,立刻扑过来抱上了她:“嫂,你咋恁傻,恁傻啊?为啥要自杀啊?”
蕙娘倒在地上,没有马上死,她反而笑了,说:“陈浩……弟啊,娃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我不能让夫君一个人孤单上路,黄泉路寂寞,我……必须去陪他。”
陈浩早知道蕙娘要这么做,可想不到女人的动作这么快。竟然死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等到他来,把孩子托付给他,女人知足了,功德圆满了,是时候离开了。
“嫂子,都怪我来晚了,如果我早来一个月,刘大哥或许不会死,这就是命,命啊!”陈浩也哭了,毫无办法。
蕙娘的伤口根本不能救,穿过身体刺中五脏,她马上要完了,身上手上都是血。
蕙娘说:“弟,给嫂子唱歌吧……当初,嫂子特别喜欢听你唱……你在山的哪一边……。”
这是女人最后的要求,陈浩没有拒绝,他一边抱着蕙娘呼呼冒血的身体,一边唱了起来。
“你在山的那一边,我在这圪梁梁上站,叫一声妹子你么听见,哥哥心里胡盘算。
山峁茆上看的远,你在那张了家的畔,叫一声妹子你没听见,哥哥心里实在想念……哎嗨,心中的妹子吆……。”
刚刚唱到一半,蕙娘的眼睛就闭上了,嘴角显出一抹微笑,她的尸体也一点点在男人的怀里凉透。
“嫂子,嫂子——!”
“娘!娘!”
陈浩哭了,小松也哭了,男孩有点歇斯底里。
雪姬,云萝跟徐幺妹也流下了眼泪。
三个女人一起蹲下,扯过了小松的手,说:“娃,别哭了,你娘已经走了,到婶婶这边来……。”
陈浩抱着蕙娘冰冷的身体,脸上是泪,心里是酸。
又一个战争的牺牲品倒下了,这场战争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蕙娘走得很坦然,没有遭罪,没有痛苦,她已经跟刘福通在一起了。
迷茫中,陈浩看到了刘福通,也看到了蕙娘,两个人手牵手,还在风中冲他微笑。
最后,这对夫妻逐渐走远,消失在天边……。
不知道过多久,陈浩才说:“雪姬,联系安丰的知府跟巡抚,一定要他们找到刘福通的坟,我要把蕙娘跟刘大哥葬在一起,让他们永世做夫妻。”
雪姬答应一声走了,果然找来了安丰的巡抚,知府跟守备。
他们都知道陈浩是张士诚的结拜弟弟,所以对他很尊重。
刘福通的坟终于找到了,就埋在安丰城外一座乱坟岗子里。
张士诚这人还不错,为他垒了一座墓,前面还竖了一块碑。
陈浩找几个人,把刘福通的坟墓挖开,将蕙娘的尸体放在了里面。
老刘的尸体还没有腐烂,不过脑袋跟身体脱离了,被人用针线缝合在一起,还算拥有一具全尸。
将他们夫妻葬在一起,陈浩在他俩的坟墓前烧了很多黄纸。
他说:“刘大哥啊,咱俩的关系并不好,从前甚至没有交往过,对也好,错也好,你也算一代英雄,我陈浩敬佩英雄。
所以你放心,我会把小松养大,这辈子不教他功夫,更不会让他去当兵。我要让他好好做个人,一辈子幸福快乐。”
陈浩说的是实话,对于刘福通这个人,他没有怎么交往过。
从前,老刘保护着韩林儿,同样也争权夺利,杀死了不少同僚。跟大元朝殊死搏斗,夺取了河南,山东跟淮北大量的领土。
他是一个有能耐的人,手下也强将如云,可生不逢时。
但至少他风光过,灿烂过,就算昙花一现,也为这个年代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刘福通同志……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