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红着脸,期期艾艾地,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
雪雁轻轻哼了一声,将帕子塞到江菱手里,嘟嘟哝哝道:“那我可不管啦。总之这是我们姑娘的吩咐,将帕子送到云菱姑娘的手里,与姑娘做个玩物。至于姑娘想要用什么回礼……我们做丫鬟的,自然是不懂姑娘们的心事。好了,我的帕子也送到了,云菱姑娘便安心收下罢。”
她说完,又将帕子硬往江菱那边推了推,一蹦一跳地走了。
“哎……”
江菱在后面想叫住雪雁,但雪雁只给她留了个极潇洒的背影。
江菱愣了一下,盯着手里的云锦素帕,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林黛玉的一番心意,她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但正因为如此,才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礼才好。回帕子?自己那极其糟糕的绣工……
但要是回其他的东西,又显得太过草率了。
江菱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对策来。红楼世界冷清,难得有一个同她交心的姑娘,她自然应该好好珍惜才是。但眼看着帕子上极其精美细致的绣工,还有极其珍贵的云锦,不管用什么东西作为回礼,都显得太过敷衍了。
她甚至忍不住在想,能不能用一些珍贵的材料,自己亲手制作一些东西作为回礼,例如亲手折成的绢花,亲手打的络子,又例如亲手雕刻的扇坠,亲手做的一些精致玩偶……等等等等。
正在犹豫间,忽然隔壁院子里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吓了江菱一大跳。
她循声望去,现是王夫人屋里又摔出了一个茶碗。刚刚王熙凤跟王夫人报完账,便同林之孝家的媳妇一起离开了。她们前脚刚走,周瑞家的后脚便进了屋子。不过没有关门。于是片刻之后,屋子里摔出了一只茶盏,磕在石头上砸得粉碎。
“你、你再说一遍!”王夫人气急败坏地,又摔了一个茶盏出来。
于是哗啦啦两声,院子里又多了一地的碎瓷。周围的丫鬟们原本还在谈笑,但见此情景,便一个个地全都噤了声,缩着肩膀站在院子前面,表情惶恐不安,不知里面是怎么了。
虽然不清楚王夫人为何勃然大怒,但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那屋里又传出来砰砰两声闷响,紧接着周瑞家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太太莫恼,荣国府里的正房大院儿,总不能教妾室沾了便宜去。环三爷胆敢在背后嚼您的舌根子,保不齐是赵姨娘挑唆的。要是真让他捅到了老太太跟前,您和琏二奶奶都保不住……”
江菱等雪雁走远了,便回屋关上了门,将帕子仔仔细细地收好。
她不想参合外面的事情,起码不想惹得一身腥臊。
然后她坐回到案前,专心致志地准备礼物,作为给林黛玉的回礼。
给林黛玉的这份回礼,需得精巧细致,还要亲自动手,最重要的是要切合林黛玉的名字,方才能显出自己的心意。江菱想了想,抓过一支毛笔,在纸上写了写,忽然又团成一团丢到了火盆里。
虽然这两年,她的字已经比原先好多了,但跟林黛玉比起来,依然相形见绌。
江菱苦恼地想了一会,眼角余光瞥到了身边的更漏,已经未时三刻了。再过两刻钟,嬷嬷们便要到这里来,“教导云菱姑娘宫规礼仪”,而王夫人身边的丫鬟江菱,也要“到太太屋里去当值”了。
时间已经来不及,她便索性将纸笔丢开,准备今晚再仔细地想一想。
再然后,便是当丫鬟的准备工作了。
江菱按照往日的惯例,将脂粉的颜色调暗了一些,在脸上均匀地抹了一层,又在手臂和脖颈处抹了一层。直到面色暗黄,五官模糊,在烛光下看不出原本的容貌,才停住了手。
王夫人曾经说过,在两个身份切换的时候,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否则,贾府会立刻将她送官,罪名就是丫鬟冒充官家小姐,连贾府都被她蒙蔽了。
江菱当初听到这番话,心里的火气窜窜窜地往上冒,但因为自己的身份捏在王夫人手里,便只能忍下来了。她仔仔细细地敷完了粉,给自己戴上一层脂粉面具,又转回去更衣。
等换好丫鬟的衣裳之后,那四个嬷嬷和奶娘也都依例带了宫规过来,假装正在教学,江菱便穿着丫鬟的衣裳,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随后她又装作昨天值了夜,刚刚才睡醒的样子,走到王夫人的院子里,在丫鬟们中间站定。为了安全起见,还特意选了一个背光的位置,除了平日相熟的几个丫鬟之外,无人留意到江菱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很快便是晚饭时分了。
王夫人院里有小厨房,而且因为她吃斋念佛的缘故,平时都是自己用一桌的。江菱握着扫帚,跟着其他小丫鬟们一起,在院子里清扫落叶和碎瓷片,顺便等候屋里传食案。但江菱等了很久,直到太阳都下山了,也没有传出传食案的声音。
江菱将碎瓷片扫到簸箕里,心想,这回大概是真的出事儿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彻底落山了,月牙慢慢地攀上了柳梢头,屋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周瑞家的带着四个大丫鬟,准备给王夫人传食案。但还没等她们走出院子,外面便走进来一个人,是鸳鸯。
鸳鸯客客气气地说道,老太太请二太太到荣禧堂去,说是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