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事舍人站在院中,并无进来,只是尖着嗓子道:“有旨,刑部尚书卢俊忠接旨!”
卢俊忠率先出门,范文正不敢怠慢,紧跟着到了院内。
“卢俊忠叩接旨意!”
卢俊忠跪倒在地,范文正也跟着跪下,院内的刑部官差和兵部诸人也纷纷跪倒在地。
“门下:折子朕已阅过,着刑部卢俊忠彻查,钦此!”
圣旨简短明了,通事舍人宣读完圣旨,卢俊忠接过旨意,通事舍人又取了一份折子递过来道:“圣人已经看过了,这道折子送回给你,卢部堂,圣人还说,此案务必谨慎调查,不要牵涉太多,查办主犯就好。”
“臣明白。”卢俊忠接过那份折子,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臣定当谨慎查办!”
通事舍人也不多言,领着两名龙鳞士退了下去。
等通事舍人离开后,卢俊忠这才起身来,转过身,看着正爬起身的范文正,唇角泛起阴森森的笑意,将通事舍人刚刚递过来的那份折子丢到了范文正面前,淡淡道:“范部堂,先别急着起来,看看再说。”
范文正瞧见丢在地上的折子,身体已经有些软。
他当然已经看出,这份折子,正是之前韩雨农交给朱东山的那份折子。
而这份折子竟然被送去了宫中,圣人正是看过这份折子,才颁下旨意,下旨卢俊忠查办,毫无疑问,卢俊忠肆无忌惮闯入兵部的依仗,正是这份折子。
他急忙拿起,打开来,天色昏暗,他一时也顾不得让人掌灯过来,勉强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很快,一张脸变的惨白,身体颤抖,猛地抬头,厉声道:“卢部堂,这.....这是污蔑,韩雨农.....韩雨农血口喷人,他.....他欺君罔上,罪该万死!”
“范部堂不用着急。”卢俊忠走到范文正面前,低头居高临下看着范文正,微笑道:“他如果冤枉了你,刑部会从重查办,污蔑朝廷重臣,确实是罪该万死。不过.....若是上面写的是真的,范部堂的罪责可不小啊。”
“他胡说八道。”范文正眼角抽搐,苍老干瘪的手握起拳头。
卢俊忠从范文正手里拿过那份折子,扫了一眼,微笑道:“折子上陈述,范部堂不但将他扣押在兵部,而且唆使他作证,要将西陵丢失的罪责扣在西陵都护府的头上,而且还说,如果都护府和西陵其他官员不能担下这个罪责,会有损黑羽将军的清名。是了,上面还说,范部堂声称西陵丢失的责任最好不要牵扯到兵部,因为兵部和户部要负责调兵平叛,如果让兵部担了责任,那么兵平叛就会拖延下去,范部堂,这些话你没有说过?”
“老夫.....老夫当然没有说过。”范文正咬牙切齿:“卢部堂,老夫身为兵部堂官,身负军国之事,岂会......岂会想着推卸责任而不思平叛?”
卢俊忠叹道:“如果范部堂没说过这些话,韩雨农为何要污蔑你?他难道和范部堂有什么仇隙?”
“老夫倒是对他说过,他身为甄郡都尉,为朝廷监察甄郡情势,叛军突袭龟城,他事先毫无察觉,而且丢失了龟城,虽然确实是兵力不足,但罪责终究不轻。”范文正肃然道:“他虽然隶属兵部,但老夫不会包庇,该领受的罪责,必须领受。或许因此他对老夫心有怨恨,才会如此血口喷人。卢部堂,韩雨农污蔑朝廷重臣,你可不能饶过了他。”
“范部堂放心,谁有罪谁无罪,进了刑部衙门,定然会一清二楚。”站直身子,道:“范部堂,请吧!”
“去....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卢俊忠露出戏虐的笑容:“当然是请你去刑部喝杯茶!”
范文正当然知道进了刑部衙门是什么后果。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展到这个地步。
他当然清楚,韩雨农的折子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构陷,而是将他自进入兵部之后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要命的是自己昨天晚上和他说的那番话,韩雨农竟然记性极佳,一五一十都写了上去。
从一开始,范文正就没想过让韩雨农活着走出兵部大门,自然也没有想过自己单独和韩雨农说的这番话会被泄露出去。
更让他近乎绝望的是,这份没有添加一句谎言的折子,竟然当着自己的面送到朱东山的手中,尔后又送入宫中。
西陵被叛军所占,韩雨农进入兵部的那一刻,范文正便知道如果将西陵生的一切如实禀报上去,兵部没有及时调动长生军将是自己致命的疏忽。
丢失了西陵,圣人当然需要丢出替罪羊,给帝国的军民一个交代,而兵部失职,他这个兵部尚书的位置一定保不住。
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潭水搞混,牵扯更多人进来,让圣人最后不得不从轻处置。
可是自己这一次的盘算显然是落空。
刑部卢俊忠这头猎犬咬住了自己,自己的官位肯定是保不住,更要紧的是自己这条命可能也要葬送。
为了保全官位,最后恐怕是连自己的性命也要搭进去。
卢俊忠有皇帝的圣旨在手中,范文正当然无法抗旨,在一群刑部官差的簇拥下,离开兵部,直接被带去了刑部。
兵部大小官员面面相觑。
范文正这几日的所为,当然是秘密进行,除了自己最忠诚的几名心腹,兵部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
虽然当日韩雨农进入兵部的时候,也有少许官员见到,但知道韩雨农身份的人并不多,更不知道韩雨农来兵部所为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