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冰凉的空气中一点风也没有。如此宁静的庭院,竟让秦亮有一种错觉、今天似乎只是平常的日子。难以想象将会有喧嚣的仪式、远途的跋涉。
秦亮在卧房门口站了一会,忽然北边传来了“噶”地一声鸟鸣。
他下意识向左看去,便见几只飞禽正在半空滑翔;视线越过阁楼檐牙,远处的邙山山影也是隐隐在望。开阔的景象,立刻闯入了秦亮的眼帘。
“阿……”秦亮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
这时忽然传来了令君的声音:“妾服侍夫君更衣罢。”
秦亮转过身,见令君正站在门口。她也有点睡眼惺忪的模样,一缕乱发、从她秀丽的脸颊垂落下来,更显倦意。不过令君的姿态依旧平稳端庄。
“我还以为,卿今早不容易醒。”秦亮向门口走去,微笑着随口说了一句。
令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心里挂念着事,便没睡那么熟。”
秦亮????????????????跨进门槛,“长兄、嫂子可能要下午才来,一会他们与外舅应该都要去宣阳门,因为今天陛下也要到场。卿一会可以睡个回笼觉。”
提及行程,令君立刻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轻叹了一声,权作回应。
卧房里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行李、甲胄也收拾整齐。令君先给秦亮褪去身上的衣服,然后换上干净的里衬。
她做得很仔细,站在秦亮面前、伸手到了他的后襟,专门拽住后面的布料拉扯平整。秦亮隔着布能感受到、她时轻时重的肢体接触,温軟的感觉让人觉得十分美妙,鼻子里还能闻到她发际的清香。
雪白的肌肤、乌黑细长的眉毛、朱红的嘴唇在秦亮近处晃来晃去,她时而垂目,时而抬眼看秦亮一眼,明亮的单眼皮眼睛里,总有微妙的情意。
其实秦亮也更喜欢温柔乡里的舒适生活。尤其他渐渐想明白了、有些事连先进的后世都做不到,他能有什么办法?正如他在金乡公主和王氏面前说的话一样,无非就是在保命与争权夺利。争权并非没有意义,但他的心态、偶尔还是会感到有点消极。
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然江河水总有入海之时,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难免有抱憾之心。
但这样的情绪,秦亮并不太想轻易在女子面前表现出来。令君应该愿意倾听,可没什么作用。
以他的阅历经验,妇人似乎更愿意看到男人自信、甚至冷酷的一面。即便是亲如母亲,妇人大概也不喜欢看见、儿子想待在家里,更看不惯他不思进取的模样。不过令君还算好的,她倒是不怎么在意、秦亮不时表现出懒散的举止。
于是秦亮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昂首站在原地,坦然地接受着她的侍候。
就在这时,莫邪走到了外屋,大约是要来帮忙。
秦亮转头看见她,便道:“汝把那套锁子甲拿进来。”
莫邪屈膝应道:“喏。”秦亮回过头来,对令君道:“锁子甲穿在袍服里面。”
令君立刻抬起头看他的脸,似乎想起了秦亮说的、今天陛下也要到场。她欲言又止,终于没好说什么。
秦亮却笑道:“本无必要,不过我一向比较小心。”
令君这才轻声道:“谨慎些好。”
没一会,秦亮就穿戴整齐了。令君后退了一步,满意地打量了一番秦亮的整体形象,她的眼睛又看向他挂着印绶的腰带,说道:“夫君跟我来。”
秦亮遂走令君后面,来到外屋。
令君到了一只大木箱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剑,转身递给秦亮:“夫君佩戴这把剑罢。”
秦亮单手接过剑鞘,只见木头是通体黑紫色的紫檀木,首尾与中间是金铜合金包着于阗玉的装饰,鞘口合金雕琢精细的夔纹、并镶嵌了一颗红宝石。
他顺手拔出半截剑,立刻听到“琤”地一声,余音在空气中久久不息。借着里屋依稀的灯光,秦亮立刻看到、剑锋????????????????上隐约呈现出水纹,火光仿佛是活的一般、在上面流动。
“好剑!”秦亮赞了一声,随即又笑道,“不过这么好的剑,怕是用不了多久。”
令君问道:“君怕此剑不固?”
秦亮道:“万一有人喜欢,我一般也不会吝啬。因为再好的东西,也只是物品。反倒是原先用了几年的剑,平常都没人多看一眼,于是能够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