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轻轻摇头道:“公台不要那么想。公受策三公,完全是朝廷恩惠,以谢公台多年为国效力。我只是直言两句,关系不是
很大,安能将公事作为私交回报,自恃功劳?”
孙礼虽有老态、脸上的皮肤也有斑了,也喝了不少酒,但眼睛倒是毫不浑浊,顿时注视着秦亮道:“唉,卿真是……”
秦亮的脸也因饮酒而绯红,不过他一向都是清醒的,随即又道:“公台五朝元老,年长有威望,当在朝中维护皇太后殿下的诏令威信,别让人心不稳、朝廷动荡,官民百姓亦牵连受祸也。”
孙礼道:“此乃分内之事,自当如此。”
就在这时,厅堂里的几个舞姬走了出来,见到秦亮与孙礼,纷纷屈膝行礼,然后继续走下台阶。她们并不是去休息,却沿着路径直往东北边去了,还得去换女宾宴厅那边的舞姬,以便交错演出。
……女宾宴厅这边已经吃过了,乃因妇人们不会喝那么多酒。不过几个女子喝酒都有点上脸,艳丽的容颜、加上红扑扑的脸颊,竟有种让人浮想的气氛,大概容易叫人想起脸色謿红的神态。
王令君对柏夫人很满意,显然发现了、柏氏今天做的菜非常用心。因为令君在王家宅邸、常见柏氏下厨,却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细致。
另外还有客人“张夫人”也从精心的菜肴中,感受到了重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不吝赞美:“羊肉竟能口味清雅,毫无多余的味道。鹿肉香气十足,叫人唇齿留香。”
柏氏随口道:“还是要靠上好的佐料,大将军府的精盐、无
半点苦涩,另有昂贵稀罕的香料,才能让河内猎来的鹿肉入味。”
张夫人道:“让诸位夫人费心了。”
女子们坐在敞厅里闲谈着,柏氏却没再多言、显得沉默少语。令君其实对柏氏挺好,担心冷落了她,有时还会专门与她说两句话。
柏氏其实能感觉到令君的善意。王家人嫌弃柏氏,但令君一直都没有,之前还曾有几次与她一道做家务事。柏氏兴致不高,确实不是因为令君,她是因为心里很乱!
尤其刚才亲口吃了堂弟送来的野味,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以前她以为,柏家受了司马家的许多恩惠,她却因为苟且偷生、屈服于仇家,定会被世人耻笑唾骂。尤其是娘家人,肯定看不起她。
没想到,柏家人其实根本不在乎什么恩仇道义!当柏氏要对秦亮使美人计的流言,传到了父亲叔父耳中,他们反而是勃然大怒。叔父之前见了柏氏一面,责骂她、为了自己竟不顾柏家全族安危。还说司马家已经败亡了,她想要殉葬便自己去,不要连累太多人!
但原先父亲、叔父叔母都不是这样的,当年他们从司马家得到了许多好处,对柏氏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柏氏当然明白,那是因为自己为家族带去了好处,不过本来就是自家人、必定不只是因为好处!
然而她好像想错了,当自己没有作用、甚至还会拖累家族之时,实际上连自家人也会嫌!
堂弟
的想法又不同,最近听到传言、他似乎觉得有什么机会,竟然到洛阳来试探打听,堂姐柏氏是不是真的能引誘到大将军!
他之前对柏氏并未理会,最近才忽然开始讨好,且在话里话外、暗示柏氏可以改投门户,设法去讨好大将军,重新为家里争取好处!柏夫人提到司马伦,堂弟却说那是司马家的人、又不是柏家人,不要太计较。
堂弟还一直诉苦,说起河内郡守县令、各大世家把柏家的土地房屋财货都抢走了,现在家里一无所有!他有接济堂姐之心、却拿不出财货,只能去山里打猎,勉强送来一些肉食与皮毛。
诸如此类的事,让活了二十多年的柏氏、怀疑是不是自己错了!她现在甚至有点困惑了,什么样的事是耻辱、如何做才是对的?
上午秦亮来灶房了,用河豚暗示她的危险。
柏氏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怨恨王家秦家才对,如今却正用心准备膳食、回报令君夫妇的好意,因此当时心中非常惭愧自责!但想起柏家人给自己带的话,尤其是养育过她的老父、也是同样的态度,她又十分困惑纠结。
内心的苦楚无奈,让她觉得活着就是受罪;但是她莫名很怕死,况且死了也没人感激她、为她伤心,于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此刻柏夫人只能压抑心中的感受,一副倾听人们闲谈的样子、有时还会尽力露出笑意,免得扫兴。不过她的话确实
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