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地牢, 其实只是一个藏酒的地窖,设了结界, 暂时将人关在里面。闻樱一走进去, 阴森的空气立即围拢了来,试图侵入她身上穿的华贵的长裙。
弗雷诺仍然穿的像个流浪汉, 他就坐在一个圆大的木桶旁, 手随性地搭在支起的那条腿上,头散下来,看着格外落魄不羁。
觉有人进来, 他抬起了眼睛,深蓝的眼眸让人看不到底, 仿佛什么都不能映入他的眼中。
“你疼不疼啊?”少女轻柔小心的声音在地窖里响起。
她走到他身前弯下腰来, 试图去触摸他衣服上撕裂的口子。然后她现大多数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 不得不再一次为吸血鬼的治愈能力咂舌。看来即使是等级不高的吸血鬼,治愈自身的速度也非常人能比。
她讪讪地方开手。
他不很在意地问:“有烟吗?”
“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不,我是故意的。”她坐到他身旁, 任华美的裙摆与脏乱的地面亲密接触,用细小地声音与他解释道, “如果不这样做, 你就要走掉了。你们不能……不能随便来一个人都可以欺负我,如果我注定被关在这里, 那你也别想走。”
“偷东西本来就是你不对,就算你对我还不赖,我也不能算是恩将仇报, 对吧?”
弗雷诺:“……烟,有吗?”
面对他执着的问题,她只能摇着头问:“吸血鬼也抽烟?”
“我们和人类混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噢。”她抱住自己的腿,将下巴垫在膝盖上,在长时间的停顿之后,她突然用水汪汪的黑眼珠看着他说,“……你一定不高兴了,觉得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可恶的人类,是不是?”
弗雷诺:“……没有烟就算了。”
她看上去又快哭了。
让人无法理解,人类身体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分,还是她比较特别?
他没能忘记自己被哭湿的衣服,后背湿漉漉地感觉到现在都没有消褪,当时她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砸下来,带着滚烫的热度,让他冰冷的背也突然产生了温度。
非常奇妙的感觉。
其实就像她说的,自己只是偷盗者,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在为一个盗贼的心情感到忐忑,仅仅因为他在掳走她的路上对她还不错。真是低到可怜的要求。
“我听说威廉公爵对待女人还不错。”
“……嗯?”
确实不错,他给她的房间装饰奢华,随意拿出一件小物品都是年代久远的古董,价值连城,还有装满服饰的衣柜,唯有房间整体呈墨绿近黑的色调,仿佛压抑着人们的精神。
“应该会比瑟泰特两兄弟要好。”弗雷诺说。
他想起他来到瑟泰特古堡的情形,她就坐在冰凉的地面上,上半身倚着床柱,头歪在羽被上,目光空洞。就连看见他忽然从窗边出现,也没有一丝一毫惊叫的意思。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但看起来如同被人狠狠地伤害过,仿佛没了灵魂。
“也许吧。”
她恍惚地回应,忽而问他,“这是你的安慰吗?”
*
一出地牢,闻樱就被威廉公爵的那群莺莺燕燕包围了起来,她仔细看才现,这些竟都是人类女子,各国的肤色都能看见,她们打扮的像欧洲中世纪的贵妇人,涂脂抹粉,以扇遮面,围着她巧笑倩兮。
“这不是公爵大人新收来的女孩子吗,年龄不大啊,能满足大人吗?”
其中一人话出了口,其余人都捂着嘴笑起来,见闻樱没有反应也只当是她怕生。紧跟着就有人跟她说规矩,且还带她认姐妹,叫名字,过分热情之余,也夹杂着一两句的争风吃醋和唇枪舌剑。她们已经鲜少见到公爵会对某一个人类这么感兴趣了。
威廉公爵有收集的癖好,他认为各国女人的血液之间会有细微的区别,所以总能在搜集到新的国籍以后,对那个人产生极大的热情。然而她们之中早就有了Z国人,这让这群看似团结的女人对闻樱有着似有若无的警惕。
闻樱终于从她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了古怪,问她们:“你们是自愿的?”
“难道你不是?”她们反而比她更惊讶,转而又笑道,“就算一开始不是,以后也会是了,外面的男人要么靠女人养着,还出轨劈腿,要么就是没多少本事还敢对女人呼呼喝喝的,比起那些,公爵大人英俊又富有,潇洒又博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归宿,就算是和别人分享我们也愿意。”
这话说起来,听在人耳朵里叫人以为她们是威廉公爵的情妇,也许他会和她们生关系,但将自己定义在这个位置,实在很古怪。
闻樱平静地说:“我们都只是食物而已。”
这话引起了众怒,“胡说什么!虽然公爵大人会吸食我们的血液,但我们也能从中感觉到快乐不是吗?大人需要血液为生,而这对我们没有任何的不利,这是平等的互帮互助!”
“那么,这里从来没有死过人吗?”
这句话就像按下了某一个开关,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凝滞,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在家中。
女人们霎时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古堡里的侍从走到闻樱面前,说:“公爵大人请您过去。”他不容拒绝地做出了请的手势,闻樱微提起裙摆,不知道是谁在她身后用极细微的声音提醒了她一句。
“一定要听话,别反抗。”
*
威廉公爵相当的温柔可亲,然而他阴柔的面相又会给这份亲切当中添加一丝说不出的违和感。
“我的东方娃娃来了。”他给了闻樱一个大的拥抱,“住的还习惯吗?记得把这里当做自己家。”
他带她去参观古堡的画。他的公爵名号与两兄弟的不同,两兄弟的是人类社会授予的,他们在吸血鬼社会中受人敬畏是因为他们的血统和能力。而威廉公爵则是真正在吸血鬼的社会中拥有公爵级别,这代表他已经活了很长的时间。因此他的长廊里的画都有着古老的历史痕迹,引人流连。
直到他将闻樱带到一副画前,画上画着非常可爱的欧洲小女孩,有着婴儿肥,她用手摆出开花的手势,嘟起唇,头顶两臂旁开满了艳丽的花,红花白蕊,不符合她年龄的鲜艳靡丽,使画产生了不协调的感觉。她的眼睛是古怪的红眸,直视前方看画的人,闻樱似乎感觉到了一丝错觉,灯光在她的眼睛里流转,像是活的。
是施加了法术吗?
威廉公爵赞叹般地抚摸着画,“你觉得怎么样?这是我亲手制作的艺术品,我最喜欢这一副,或许你的品位和我一样?”
对着他期待的目光,闻樱小声地说:“她的眼睛……”
“嗯?”
“好像在动。”
“当然。”他神秘地跟她眨了下眼,唇畔的笑容流露出诡异之色,“这就是我称它们艺术品的原因,我最独特的创意。所有的红色都是我用人的血液制作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