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卢栎正在整理冯氏送过来的,据说是已故苗氏的遗物——一个大箱子,外加一个小盒子。
大箱子打开全是书,经义,游记,怪志,诗集……品种相当丰富。有科考要用到的书籍资料,有深刻研究探讨才能知其味的经册,也有娱乐性质的话本,不一而足。
书册虽旧,但边角平整页面干净,显然被主人保护的很好。翻开来看,注释随处可见,有对字句的理解,解释,有看到此处的心得,字体潇洒飘逸又很有风骨,起承转合间有种特别的力道气势,很显然出自男子之手。
注释很多,往后翻看,偶有极其独特的嘻笑怒骂之言,令观者抚掌莞尔,卢栎想,这个男子一定极洒脱,极有性格。
只有几本话本注释字体不同,风格大气潦草透着一股豪爽,笔划间又有一丝缠绵妩媚,该是女子所书。可是女子写草书,还直白骂人说‘狗屁’,在古代也是难见。
大略翻过这些书,卢栎目光闪烁,心起孺慕,这些书,大概就是这具身体父母的。
父亲的名字他一直没想起来,母亲却是知道的,叫苗红笑。破碎梦境里曾有两人出现,父亲丰神俊朗,如谦谦君子,气质高华,母亲身影娉婷,姿容无双,脸上耀眼笑容几乎能照亮天地,这是一双让人看到就会心生赞叹的壁人。
指尖缓缓滑过书页上注释的字体……卢栎到现在才觉,生身父母性格竟然如此可爱,他们能相爱相守,真是再配不过了。如果没有生意外,一家三口得是怎样亮眼幸福的存在……
不舍的把书收好,放一边,卢栎打开了小盒子。小盒子是檀木做的,边角光滑,没有花纹,风格很是古朴大气,就是个头太小,才一掌长,半掌宽。
盒子打开后东西不多,只有一支男式乌木簪,一套女子钗环,一个镂空金球。
显然,乌木簪应该是父亲遗物,钗环是母亲之物。镂空金球么……
金球整个真金打造,颜色金黄亮丽,直径只有寸许,精巧玲珑。球身镂空透雕的纹路是常见的缠枝纹,透过空隙往里看,里面有一个指肚大小的金铃,金球晃动时,金玲跟着摇摆撞击球壁,出清脆动听声响。
这是哄孩子的?还是逗宠物的?
卢栎想了想,觉得前者可能性大。这个金球,许就是他小时候的玩具。脑补父母,尤其性格有些顽皮豪爽很有女侠范的母亲拿着金球逗小小自己的场面,卢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曾经……很幸福过。
墙角的三足小鼎吐着幽香,房间内安静的不行,卢栎抚着金球,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转回神来,小心将它放好。
冯氏只给了这些东西,占大面积的就是那一箱子书,书册数量不少,所以冯氏觉得她没错,照着约定做了。
她可能有意如此,将有价值的藏起来,只给这几样,即能让卢栎有个‘念想’,又不用担心给太多勾不住他以后有麻烦,当然也有可能是想报复卢栎,本打算给多点的,一气之下就用书充了大头,更多的不给了。
因为卢栎答应帮她的忙,却只是帮着催帐,收回一部分印子钱,年关用钱难题的确解决了,但解决的不够彻底,过完年她手里仍然很紧,卢栎却不管了,那些年礼,一箱都没送给她!
她应该很盼望自己近期能顺利,不然钱再回不来生意也不能转好,她可能还得再过来看卢栎眼色……
冯氏对他不会交心,卢栎早就明白,但这次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已经很满足。他总觉得冯氏对于他父母的死知道的并不多,继续攻击没有太大意义,再者将来退亲,还用得着冯氏,暂时不能把人逼太紧。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朝着规划之路前进,做一个有名气的好仵作,靠上一棵大树,不管将来是退亲还是逃跑,总有个路子。他现在已经十六岁,婚约约订十八必须完婚,他的时间不多,只有两年,非常紧迫。
另外,父母的事也并非没一点结果,他知道了娘亲名字,雅称,喜好,只要用心寻找,总能找出些蛛丝马迹。就是大山铺候星那里的事稍稍有些可惜,可能是关键线索的锦囊没有了。
还有眼前这些东西,是父母出事前给冯氏的,还是之后给冯氏的?这一点相当重要,但卢栎知道,冯氏不可能说。
总之,他的面前还有很多难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着急焦虑一点用都没有,他得沉下心,稳稳的,一步步朝前走才行……
将小盒子收好,赵杼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给你的。”
“我的?”卢栎纳闷,他在古代圈子这就么大点,熟人都在附近,谁会给他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