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安和一帮民工目瞪口呆的站着,眼前是一排整齐的大木箱子,一口挨着一口,从地库的中央位置一直排到墙角,然后向上向后延伸开去,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天知道到底有多少。
旁边散放着几口外表一样的箱子,盖子已经被民夫打开,露出一层黑乎乎草木灰,拔开这层草木灰,箱子里码放的赫然是一块块腌肉,不消说,这浩如烟海的箱子里放的全是这玩意了。
草木灰储藏腌肉是甘肃的土法,取用大块的新鲜猪肉或者牛肉,不用水洗,先用刀子在上面划些口子,然后再用炒好的大盐粒子、花椒大料用力揉搓生肉,直到液体渗出,鲜红的肉色变暗为止,然后放入坛子闷上十天,再拿出来风干,最后放入木箱保存,箱底一层草木灰,码上一层肉再放一层草木灰,这种方法储存的腌肉放多久都没问题,通常穷人家都没资本做这种腌肉,只有富裕人家才会在冬天腌上几坛子肉,没想到曹延惠居然下了这么大本钱,光腌肉就存了这么多!
周泽安双手颤抖着取出一块腌肉,捧到脸前嗅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说话都哆嗦了:“真香啊,这可都是……肉啊。”
难怪他心情激动,现在城里的粮荒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第一线士兵尚能勉强吃上饭,普通百姓就能顾不了了,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城里的老鼠洞鸟窝早就掏空了,树皮也剥光了,就差吃人肉了,周泽安绞尽脑汁也毫无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凉州被突厥大军团团围住,上哪里能弄粮食去啊,万没想到自己的脚底下就存着这么海量的腌肉、陈粮、腌萝卜白菜。
民夫们也都喜极而泣,甚至有人嚎啕大哭,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有亲人饿死了,对于凉州的前途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此时忽然现巨大的粮库,又让这些心如死灰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快!快搬上去烧火做饭!早饭咱们吃炖肉!”此时周泽安说话的底气都比往常足了许多。
……
经过一夜的忙碌,到凌晨时分才有四门大炮抬到了城头上,这大炮实在是太重了,再加上突厥人回回炮彻夜的袭扰,工作难度极大,而且在拉第四门大炮的时候,绳索不堪受力挣断了,大炮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从城墙马道上滑下去,当场压死了二十多个民夫,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叫苦,只要大炮能打掉回回炮,把命豁上去也值了。
忙和了一晚上,大伙都累得前心贴后背,蹲在城墙上如同三伏天的狗一样喘着粗气,每个人都觉得筋疲力尽,胳膊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拖不动,但最难受的还是腹中饥饿,胃里缺乏食物导致的响声此起彼伏,实在撑不住的人就去喝点热水,弄个水饱,城墙下面军营里的大锅里倒是炖着东西,但那玩意根本无法下咽。
马肉已经吃光了,连马骨头都没了,现在将士们吃得只是草根树皮炖皮带皮靴马鞍子,经过鞣质的皮子根本咬不动,囫囵吞下去勉强哄哄肚皮罢了,就连这些皮具树皮也都是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其实凉州城的情况比周泽安说得还要严重,实在没有东西吃的难民们已经悄悄在易子而食了……
大帅有令,开过饭之后再试炮,在等待开饭的这段时间是最痛苦的,因为突厥人开饭的时间比凉州军要早,每逢开饭时间,就有一大群突厥兵拿着烤肉和馕饼,端着肉汤在凉州军的视线内表演着,以此来刺激城墙上的守卫者,虽然距离遥远,但每个凉州兵似乎都能闻到那种扑鼻的香气。
今天也不例外,又有一帮人跑到距离城墙一箭之地来表演,几十个肥壮的突厥兵在地上铺着毡子大吃大喝起来,一边吃喝着一边指着远处自家阵地上的回回炮唱着歌,还不如冲着城墙上比划着,喊叫着,大义是我们有强大的回回炮,凉州城破指日可待,想要活命的话赶紧下来投降,还能赏你们一口饭吃。
凉州军士兵们都蹲在垛口后面缩着脖子歇息着,没有人理会外面的叫骂和引诱,肚子里空空如也,谁也没心情和突厥人对骂,忽然有人耸了耸鼻子道:“啥玩意这么香啊?”
“是啊,好香,好像是炖肉呢。”6续有人现香味,站起来耸着鼻子到处闻,味道浓郁绝不会是城外传进来了,难道是……
“饭来了!”城墙下一声大喊,百十个民夫用扁担挑着大锅走上来,那大锅外面还用棉被包裹着以防散热过快,一股股炖肉的香气便是从这些大锅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