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方纪昀心头对杨奴娇于愧怜中,更是浮出几分感激与敬重,他在女儿房里待了好一会儿,为芳芳将脸颊上的泪痕拭去,掖好被子,方才离开。
杨奴娇彻底醒来,已是三日后了。
她头晕的厉害,刚挣扎着动了动身子,就觉得身子起了一层虚汗,眼前更是一黑,几欲昏厥。
听到动静,服侍杨奴娇的侍女立时凑了过来,见杨奴娇醒了,顿时喜上眉梢,小心翼翼道;“夫人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告诉奴婢。”
杨奴娇像她看去,眸子里浮出疑惑,只虚弱的开口;“你是谁,这里....在哪儿?”
“奴婢名唤翠儿,这里是京城,方大人府邸。”
“方大人?”杨奴娇细细的呢喃着这三个字,数日前的一幕倏然涌入脑海,只让她脸色一白,挣扎了支起了身子,道;“我相公,还有我女儿,他们在哪?”
杨奴娇气血双亏,身子羸弱到极点,刚说完这句,便是气喘吁吁,冷汗直冒,唬的翠儿与旁的侍女赶忙服侍着杨奴娇重新躺下,杨奴娇一手紧紧攥住翠儿的手腕,面上焦灼不已,眼睛中已是水光点点,又是问道;“他们到底在哪?”
“夫人莫慌,大人去上了朝,估摸着待会儿就能回府,芳芳小姐有奶娘和嬷嬷照看着,夫人只管安心养着,大人怕小姐扰着你休息,才没让小姐过来。”
听了侍女的话,杨奴娇有些懵了,隔了好一会,她才轻声开口;“你说的大人,是谁?”
翠儿微微一怔,继而便是恭声道;“自然是夫人的夫君,方纪昀,方大人了。”
听到方纪昀三个字,最后一丝血色也从杨奴娇的脸庞上褪去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翠儿,整个身子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瞳中的光更是乱的,抖得,好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话来;“他还活着....”
翠儿并未听清她说的什么,想起方纪昀的吩咐,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照顾着杨奴娇,从侍女手中接过药汁,轻声细语的说道;“夫人,先让奴婢服侍着您将药喝了吧。”
杨奴娇恍恍惚惚,待翠儿将汤勺喂到唇边时,她微微侧过了头,避了开去,苍白的手指却是握住了翠儿的手腕,声音中是无边无际的凄惶;“劳你告诉我,我相公在哪,我相公姓宋,命淮安,他....他是不是也在府里?”
翠儿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知要如何是好,就见她手腕一抖,银质的汤勺落进了碗底,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奴婢并未听闻宋淮安三字,府里,也没有此人。”翠儿斟酌着回答,又是舀了一勺药汁,喂到杨奴娇唇边,温言道;“夫人还是先喝药吧,这些话等大人回来了,再说不迟。”
杨奴娇虽没见过世面,可也知道翠儿不过是个婢女,从她口中是问不出什么的,当下,一颗心七上八下,就没个落脚的去处,只将那药汁喝下,苦等着方纪昀回来。
她不知自己要如何是好,方纪昀是她的夫婿,虽然两人只相守了一夜,也并未圆房,可当日她却是与他拜过天地的,他就是她的男人,是她的夫婿,后来她改嫁宋淮安,也是以为他死了的缘故,可如今他却还活着,那她该怎么办,自己,又究竟是谁的媳妇?
杨奴娇心如黄连,想起宋淮安,心肝都仿佛揪成了一团,她难过极了,辗转反侧间,眼眶中满是泪水。
“大人回来了。”
直到侍女的声音响起,才将她的神智唤回,她转过身,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走向自己。
见她醒来,方纪昀是十分高兴的,俊挺的眉宇间俱是喜色,他走至床前坐下,却也不说话,一双黑眸只凝视着杨奴娇。
杨奴娇愣住了,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当年,她只在新婚夜中见过他,却因新嫁娘的羞怯,她连方纪昀的相貌也是没有瞧清,只记得他是个清瘦男子,眉眼间甚为英俊。
一别四年,杨奴娇望着方纪昀,如望着一个陌生人毫无区别,她努力的回想着方纪昀的模样,却惊诧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的样子。
“你....”她开了口,一个字说完,却不知后面该说什么。
方纪昀却淡淡笑了笑,说了声;“我是方纪昀。”
杨奴娇脸色雪白,默默的吐出了一句话来;“可是里正说,你已经死了....”
方纪昀颔首,道;“当日我去了京师赶考,并不在回乡的名单中,里正瞧不见我的名字,自然会以为我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