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年轻的便道:“有这样的事?那岂不是说,驸马在蓬莱殿里淫乱,那娘娘怎么不索性把那宫人送去升平府服侍……”
“这种事,谁知道……”
几个人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便一同掩口吃吃地低声笑起来。
李淳在那假山后头暗处听了个一清二楚,勃然大怒,从假山后头出来,厉声道:“都给朕住嘴!”
这些小宫女不过是晚上闲来无事在太液池边上纳凉,私底下说些宫中的秘辛解闷儿,哪里想到陛下和贵妃娘娘也正踏着月色出来散步,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几个人跪在那里,身子便抖得似筛糠一般。
六福本是远远跟着的,听见陛下龙颜大怒,连忙踩着小碎步跑过来,指着地上的几人,骂道:“好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进宫的时候没人教过规矩,舌头长着都是祸害,都拉下去割了干净!”
念云站在李淳身后,却现到这附近除了这几个乱嚼舌根的宫人,似乎三三两两的还有些旁的人隐在石块和树影之间,听见陛下震怒,也不敢立刻就逃跑,只得瑟缩在某处暗影里,祈祷自己不被注意到。
宫里入了夜,许多宫女太监得了闲便三三两两的到这太液池边纳凉,这几个宫女运气太差,正好撞到枪口上。可既然她们敢在这里说,可见这些闲话在宫中怕是早已传开了。
她的陛下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这太液池边恐怕不止这么几个人。如此流言传出,若是传到宫外去了,郭鏦的声誉必定要受到极大的影响,那些谏议大夫回头定要拿来说事,想起来就令人头痛。
而郭鏦若是背上了秽乱宫闱的名声,他时常出入蓬莱殿,念云定然要受到影响。
李淳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君临天下的的傲然,便是在幽暗的月光下也寒气逼人。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风拂过柳枝的细微簌簌声,和跪在地上的宫人突突的心跳声。
李淳环视了一圈,声音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宫里有人怀了朕的龙种,怎么,朕还必须向你们这些人一一报备么?”
他说什么?
念云忽然感觉到耳边嗡的一声,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他的意思是告诉所有人,蓬莱殿里怀孕的郑乔乔,怀的是他的龙种?
他怎么能认下这桩事?
念云下意识地便要去拉他的衣袖,李淳已经先她一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宽厚的掌心里传来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慢慢放下心来。
李淳再次扫了一眼地下跪着的众人,一字一句清晰地道:“蓬莱殿里的郑宫人,腹中怀的是朕的龙种,若是再让朕知道宫里有人议论此事,格杀勿论!”
六福连忙看向地下跪的众人,“可都听清楚了?”
谁还能敢说没听见,这可是陛下亲口承认的。李淳又冷冷地吩咐道:“今日这几人,送去掖庭宫割了舌头罢,以儆效尤。”
这么一闹,李淳哪里还有踏月的兴致,牵着念云的手便径直往蓬莱殿走去。
进了蓬莱殿,见他脸上犹有怒色,念云也低着头站在他身后不敢做声。毕竟这事本就因三哥哥而起,陛下不处置他,都已经是法外开恩。
哪知李淳忽然叹一声,转过身来,将念云揽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轻声道:“念云,是朕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念云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件事怎么怪,也是怪不到陛下身上去的。
“陛下,妾……”
李淳抱着她,抚摸着她锦缎一般的乌,“这大明宫是朕的,这天下都是朕的,朕的女人受了委屈,便是朕的错,你莫要怨朕才好。”
她又如何会怨他?念云在他怀中感到安稳,平静了心绪,方才道:“可是陛下,事关皇家血脉,陛下就这样认下了这个孩子,到时候……”
李淳道:“你不必说了,先前是朕考虑不周,你都已经同朕说明白了,朕却没能妥善安排。郭三不肯认他,可他到底是郭家的骨血。是你的侄儿,便是朕的侄儿,朕给他一个皇子的身份又何妨,以后便是留子去母也好,谁又敢质疑朕?”
等着孩子生下来了,虽有皇子的身份,但陛下不会给郑乔乔名分,所以她始终只能是卑贱的宫人。如此一来,李淳膝下的皇子有长有嫡,太子之位反正怎么算也轮不到这孩子身上去,倒是不妨。
等着孩子长大了,或者赐一座像样的宅邸,或者给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过活,叫他一辈子做一个安闲的亲王,到底也算是保全了郭家的一点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