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起来了。”元非晚急忙起身相迎。“大嫂,你今天来得真早。”按照通常情况推断,她大嫂下午八成还要再来一次!
这话里的暗指之意,蔺采薇其实很明白,但她只装作自己不懂:“上次阿真来,就说这个甜汤好喝。这不,知道她这次要来,我昨日就让人细细准备了材料,小火慢炖到今早,正好!”
元非晚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推辞她大嫂的好意。“那我就先替阿真谢过大嫂了。”
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哼,王真这个吃货,都告诉她不能在大嫂面前表露出任何对食物的喜好了还这样……是要连带把她也喂成个胖子嘛?当然她不歧视胖子,可是她就那么点胃口,再填鸭也吃不下啊!
蔺采薇似乎看出了元非晚的内心活动。“这冰糖银耳红枣汤,你们两个一人一份,知道不?你们都是要出阁的姑娘家,该好好补补!”
元非晚本想让王真一人喝两份——对方肯定很乐意——但听这种阵势,她怕是得再找理由推辞。“大嫂,”她放低声音,装起可怜,“那你下午就别再送吃的了,行不?我实在吃不下这许多呀!”
蔺采薇虎起脸。“那怎么行?瞧你这瘦的……知道的知道你自己本来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嫂子的苛待小姑子呢!”
“哪有这种说法?”元非晚哭笑不得。她母亲萧菡还在,要苛待也轮不到蔺采薇苛待她啊!
“反正你喝了就是了!”蔺采薇坚持。
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元非晚只得点头。但这样下去实在不行,她准备找个时间给她娘提提,她大嫂也该好好补身体,这样才能让她早点抱侄子啊!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啊?”蔺采薇爽朗归爽朗,但细节一个也不放过。
元非晚自然不可能承认。“没有,”她坚决否认道,“我只是想,我阿兄有没有一份?”
蔺采薇一听,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动作之嫌弃,简直就像赶苍蝇。“你还管他?他每天吃的是你的五倍有余,壮得和头牛一样,有什么可担心的?”
元非晚差点笑出来。虽然她哥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但好歹五官端正面目英挺,身材更是好到无可挑剔,带出去逛街还挺长脸的。怎么到她嫂子嘴里,就落魄得和路边讨饭的没区别了?
“可我就是担心啊。”她故意道。
“什么?”蔺采薇被钓起了一点好奇心。“你看出什么了吗?”不是她说,她这小姑子真是美貌绝伦聪明绝顶,若是真发现什么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就是担心——”元非晚故意拖长语气,“嫂子啊,你说,既然我阿兄壮得和头牛一样,我怎么现在还没听到侄子的动静呢?”
蔺采薇愣了一下,没猜到元非晚竟然给她说这个。等她回过神,立时就脸红了:“说什么呢?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元非晚急忙撇清自己,可语气和目光都不是那么回事。“我只是希望抱侄子,嫂子你想到哪里去了?”
“好啊,你会倒打一耙了?”蔺采薇的脸红得更厉害,作势要打元非晚。“我现在是真信了,你嘴皮子太利索,连阿兄和嫂子的玩笑都敢开!”
元非晚赶快讨饶,不过还是没躲过一阵咯吱,痒得直笑。两人笑闹了一会儿,蔺采薇估摸着王真要到了,便暂时放过元非晚,但依旧嘱咐她要把银耳汤喝了。“我先走,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交流嫁前心得了!”
这话再次让元非晚哭笑不得。而蔺采薇的时间控制得很好:她刚走没多久,就有人把王真引了进来。
“阿晚阿晚!”王真在外头端着淑女小碎步端庄而行,一进到元非晚屋里就原形毕现,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直奔长几。“今天是什么好吃的呀?”
元非晚对王真的到来很高兴,然而她对对方这种眼里全是吃的反应没什么好气。“喏,冰糖银耳红枣羹,嫂子说是刚炖起锅的。”
王真双眼放光。甜羹是热的,她也等不及,急忙吹凉就啜了一口。“好喝!”她瞬时就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还是你嫂子好啊,阿晚!要不,你就别嫁了吧?”
这种直肠子的逻辑很简单。无非是元非晚不嫁,那以后她来找元非晚的时候就还能吃到蔺采薇做的好吃的。
“这嫁不嫁的,可不是我说了算。”元非晚故意逗她。“不如我替你和德王殿下说说?”
王真本眼巴巴地吹着甜汤,闻言差点呛到自己。“别!等等!”她手忙脚乱地放下勺子,“别告诉德王殿下……你告诉了他,还有我的活路吗?”开玩笑,萧欥那是什么人?要是惹他不爽了,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要不,就让德王殿下代为告知燕王殿下?”元非晚继续逗她。
这下王真的视线终于从甜汤上转了开来。“那还不是要我命吗?”她苦着脸道,“家里本来就只让我吃三餐、别的时间一律不准吃东西,为的就是让我在宫里不让人看出嘴馋啊!”
燕王萧昱今年十八,还不到出宫建府的时候。王真要嫁给他,就必须在宫里先呆两年,正好让婆婆教导下儿媳持家之道。
元非晚深刻同意王家人的观点。“宫里确实需要如此。”人多口杂什么的都不足以形容皇宫了;更贴切的说法,是步步惊心!
“左右有楚贤妃娘娘在顶上,应该不会有大事吧……”王真打着哈哈道,不特别确定。“而且我下定决心,等到宫里就戒了!”
“等燕王殿下出宫建府以后再养回来?”元非晚一针见血地戳穿了她的想法。
“啊哈哈……”王真继续干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啊!”
元非晚彻底没脾气了。爱吃总比别的什么问题好,就有两点要注意。“该怎样做,想必你也不需要我教你。反正,你喜欢吃可以,但在吃之前,得弄清它的来路和它里头的东西。”
虽说她暂时看不出谁会对王真不利,但先预防着总没错。毕竟王真的饮食用度不比皇帝,每顿都有专门试毒的。想在一个胃口好且不挑食的人的食物里下脏东西并得手,真是太简单了!
“好啦,我记得了!”王真满口保证。“现在可以让我开动了吧?”
“瞧你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儿……”元非晚无奈地笑了笑。“两份都归你,但你出去以后可别再给我大嫂说了,知道么?”
美食当前,王真没有任何不答应的道理。而等她风卷残云地解决掉两份甜汤后,两人才开始说些别的。
“……顾芳唯?你就别管她了。”王真一边说一边抹嘴,“她再翻也翻不出个浪儿来。”
“我可没担心她。”元非晚校正王真的说法,“相比于她,我担心李安书还多些。”
王真点点头。“没错,李安书至少还是李相的孙女呢。可她嫁给了礼部黄侍郎的外孙,有啥的?相比之下,我倒是听说,李家二房那个,在纪王府里混得可是风生水起呢!”
李安棋?
元非晚想了想,很容易就回忆起了那双貌似安于现状实则野心勃勃的眼睛。“不特别意外。”她肯定道。
把手中用过的帕子交给婢子收走,王真顺势往后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消食。“要我说,你还好了。毕竟不管是谁,现在都不敢和你直接撕破脸。”语气之中,似有惆怅。
元非晚一听就明白了。
不知道谁把孙华越和王真原本都是指给萧旸的事情传了出来,结果王真改而指给萧昱,愣是更好了。孙华越不甘心,又不敢和皇后叫板,只朝着王真发泄。虽然王真一张圆脸看起来软软的,但还真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性子,两人即刻就掰了。
虽然元非晚觉得做这种事大概只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贵妃,但事已至此,再想也没用。而且王家和孙家做出了不同选择;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孙华越和王真迟早也是要分道扬镳的。
这事儿还不仅于此。因为,与“孙华越和王真原本都是指给泰王做良媛”的事实相比,有关她的部分更麻烦——
风传萧旸谁都不想娶,只想娶她!这不是一下子给她拉了魏王和孙家两个敌人吗?孙家已经是他们的对手,暂且不提;魏王好歹是个王,知道这个不得堵心死?自家外孙女等了三年就等到一个心不在家里、却在别人老婆身上的丈夫,换谁也得生气啊!
元非晚敢对天发誓,她绝对从未给萧旸多余的、不应该的妄想。但问题在于,某些旁人并不那么觉得,还热衷于给这件事添油加醋。以至于现在的泰王妃、也就是魏王的外孙女花凌容,对她有种异乎寻常的“兴趣”……
真是好事多磨,这种无妄之灾就掉她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