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你!”
杨广怒目而视,看着宇文化及把他刚刚写好的那道诛杀贼臣萧铣的诏书收入铠甲袍袖之中,愤怒地双目火炽,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杨广才长吁一口气:“朕也不问你们为何谋反了,因为你们肯定会以朕无道失得、残虐百姓为由搪塞朕的。朕只是没想到,就算朕对不起外人,难道还对不起你们几个?你们家小身在关中不假,可是朕也已经体恤你们,给你们在江南另外寻觅美女服侍,好让你们安心在东南扎根——外头骁果军至少还有十万北兵没来得及分到江南女子为妻妾呢。若是那些人不甘而反,朕尚且可以理解。你宇文化及,在北地一无所有,也跟着趟这趟浑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昏君!今日我等不听你巧言令色,快快受死吧!”宇文化及给令狐达一个眼色,令狐达便要抄刀子毙了杨广。
杨广身边还有他十岁的小儿子,赵王杨杲在场,此刻吓得大哭,被令狐达烦躁地一刀秒杀,血溅五步。
幼子的鲜血溅射在杨广脸上,让他抽搐了一下,心如死灰,却依然放不下天子的架子:“且慢!人君自有人君的死法,不得见血。取朕的鸩酒来!”
“这当口,哪有时间等你取鸩酒!你嫌一刀毙命失了体统,自有让你不流血又死的快的。”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司马德戡开口了,让人取来一道白绫,让令狐达套在杨广脖子上。然后两端绞紧,要活活勒死杨广。
裴虔通毕竟一开始和杨广废话了不久。此刻也觉得既然大势已定,还吃相这么难看。似乎有些没必要,低声劝说司马德戡:“何必如此猴急?善后的时候更坏了咱的名声,便让他饮鸩自尽又如何?”
“裴虔通!还不是你误了的大事!来的路上,你明明遇到了独孤盛,为何不将其全军诛杀!”
“独孤盛?我当时不是急着赶来这里拿住昏君么。”
“那你可知道,独孤盛等你走远之后,在宫内迂回数处,然后从东便芳林苑突围杀出去了!”
“我当是甚么大事——区区走了一个独孤盛,能碍得什么大事?”
“哼!独孤盛救走了黄昏时分潜入宫内试图通风报信的燕王!若是燕王落于贼手。到时候我等拥立的秦王杨浩如何有燕王来的正统!我们还怎么对抗各路不服的将领!别和这个昏君多废话了,立刻杀了,冲出东城追杀燕王要紧!”
司马德戡和裴虔通说这几句话看着长,其实也就二十秒钟光景。而人类一般憋住呼吸的话,一两分钟不死都是有的。所以杨广听在耳中时,意识还算清醒。听到司马德戡提到了他们要拥立自己的侄儿杨浩,而自己的嫡孙燕王却逃了出去。
“哈……咔咳……穿朕旨意。加梁公萧铣为梁王,辅佐燕王登基复仇……”
杨广在没有进气只能出气的情况下,吐尽胸中最后一些空气。憋出了这么二十几个字。这显然加速了他的死亡,说完后不到半分钟,他就彻底气绝身亡。
杨广死后,且让我们花一眼的功夫来看看留在江都的各位宗室王爷们的下场。
赵王杨杲直接在杨广面前被令狐达一刀毙命。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齐王杨暕更惨,虽然他比父亲和弟弟死得还晚个把时辰,是在被窝里被宇文化及的人抓起来杀掉的。但是他临死前的言语充分暴露了他和杨广之间近年来父子感情的恶劣。
据说。在杨广当初逃入永巷之前,刚刚惊闻兵变却还不知道具体兵变的主谋者是谁的时候。曾经下意识地对左右说了一句话:“逆子安敢如此!”也就是说,其实杨广第一反应居然以为是杨暕勾结武将。兵变谋反企图弑父。后来才知道是宇文化及主谋。
而杨暕在从被窝里被拖起来的时候,也说了一句话:“儿臣并不曾背弃国家,且让儿臣入宫申诉。”
也就是说,杨广在听说有人要杀自己时的第一反应,就以为是儿子杨暕要杀他。而杨暕在发现有人要杀他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父亲杨广要杀他。父子之间,居然相互把对方当成这个世界上最想杀了自己的人,也算是天家薄情的一朵代表性奇葩了。
除了杨广的这两个儿子之外,别的宗室也都被杀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秦王杨浩,因为和宇文智及交好,而且不是杨广的直系子孙,所以得以保全,被反贼暂且当作将来要拥立的傀儡使用——这个秦王杨浩是继承了其父,老一代秦王杨俊的爵位。(杨俊是杨广的三弟,病死,算是杨广兄弟中善终的一个。)
第二个,便是当夜提前警觉后,得到旁人相助,暂时还没被逮住的燕王杨倓了。
……
时间线切回当夜二更天。
独孤盛在芳林苑内寻获杨倓之后,便立刻从芳林门一带武力向外突围。此时,他身边还有五十几个勇士相随,加上一小撮感于独孤盛威名而临时收拢来的依然忠于杨广的士卒。此前杨倓和独孤凤二人冲不破芳林门的屏障,此刻有了独孤盛的几十个死士,加上因为贼军已经在宫内乱窜,宫门防守不严了,倒也可以得手。
独孤盛一阵猛冲猛杀,砍翻了百余人,从芳林门杀出一条血路,离开了皇宫。不过这种强冲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敌人很快会反应过来他独孤盛是在突围,他肯定保护了要紧人物。再结合眼下的情况和宫内扫荡完毕后打扫战场时的讯息,不难排查出燕王在他手上。
所以仅仅他从芳林门杀出后十几分钟,就有司马德戡亲自带着大队骑兵从此门而出,追杀出来。
“阿凌。你带着燕王先走!为父失血过多,冲不动了!怕是冲杀不过这道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