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宾客目睹了这场只有嫁娘的婚礼,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李老爷不带喜色,原来是少爷不好了。于是这宴席上的气氛都微妙起来,有瞬间尴尬的没人言语的宁静,随后又是觥筹交错,过分的热闹。
游儿耳边嗡嗡的全是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让她只觉得胸口闷得慌。然后是自己一个人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君,三次下跪时她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红色的软缎小鞋跟大红的纱裙上,眼睛涩得厉害。
等她被婆子拥着牵进洞房,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床上的颂臣枯瘦如柴,脸色姜黄,两颊干脆深深的凹进去,整张脸瞧上去活似一个罩了干皮的骷髅。窗边的火炉上一只砂锅炖了药,正突突地冒着热气,一股死亡的味道萦绕了房子,更在游儿身上久久不散,窗外枝桠上一只乌鸦突然冲着她直着眼睛嘎嘎惊号。
她吓得尖叫:这哪里是往日里白净斯文的颂臣?可世事就是这般残酷:这偏偏是她不成人形的新婚丈夫!
颂臣这样,自然不曾永结同心,更没有洞房花烛,也不必吃什么花生枣子,游儿只好自己揭了盖头,褪了喜服,要忙的头一件事便是给颂臣擦身。游儿剥了丈夫的衣服,擦着那身骨头,忍不住一声惨呼:“苍天啊,我好苦的命!”
好苦的命?这就苦了?老天爷糟践人的招数毒辣了去了,你以为这就够了?未免太小看他老人家的手段!
游儿不曾知道,自己与颂臣也不过一夜之缘,往后自己如同个宠物换副胸膛又被人揽进怀里,她才真的羞愤交加,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却狠不下心寻个短志,所以没奈何,干脆生生在地狱里受了五年,直到再见苏施。
同时这天夜里,苏施被丫头们收拾过塞进了被窝。月光透过窗子凄凄寒寒地撒在床上,苏施睡不着。自从那夜被李鹤山好一通折磨,自己再也没见过他。她被囚禁在这儿,日日吃的喝的穿的都是丫头送进来,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如此也没人给她传信,她自然不知道外头已经闹翻了天——李府少爷冲了大喜。
原本李鹤山打量着今夜颂臣娶游儿,自己娶苏施,俩姑娘一对儿好姐妹做了婆媳也算是双喜临门。可不曾想,颂臣这边就耗了他全部心思,只顾着儿子死活,便顾不上杞兰苑这位牢牢拴住的五夫人。
新仇旧恨压得苏施喘不过气,可这回她倒是没想过死:那晚自己被逮住的时候,确实想撞了墙保住冰清玉洁,一死了之,谁知竟不成,到底是被玷污了。既然成了残花败柳,这性命反而看得金贵:不能死!她要报仇!爹娘被害,自己受辱,桩桩件件都要算在李府头上。她立下毒誓:日后寻个机会定要他全家以命抵命,血债血偿,绝不手软!
她想逃走,走了才有机会。可现下自己如同捏在李家手上的一只蚂蚱,如何成事?
她正恨得牙痒痒,愁得心凉凉,一个婆子却背着月光悄悄地溜了进来,鬼鬼祟祟,苏施知道却也不惊慌不动弹,且看她意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