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院,两个丫鬟端着缠枝四季花莲子浅碗,正走在廊下,没想其中一个撞上了从长廊另一头走来的亦芝。
“小蹄子,没长眼吗?”亦芝不管对错,张口就骂。
“对不起亦芝姐姐,对不起。”丫鬟低眉顺眼求饶道。
看了看新做的比甲没有被弄脏,她才拍了拍衣服,说道:“算你走运,若是这身衣服有个破损,凭你那条贱命也赔不起。”
说完也不再看人,脑袋顶着两只眼睛大摇大摆地走开。
“你也是没骨气,一样的奴才,凭什么她就能吆五喝六的,谁还不是一样的贱命了?”另一个丫鬟忿忿道。
“少说两句吧。如今她可是个厉害的,亦兰姐姐也被她排挤走了,院儿里的丫头自然她最大。”
“亦兰姐姐哪是被她排挤走的,而是做姨娘享福去了。我看她也不比咱们机灵到哪儿去,不过仗着有个管事的妈妈。”
亦芝走远了,听不清丫鬟在议论什么,但她猜也猜得到。她就是有个管事的亲娘怎么了?该她横的。
旖旎走到大太太门前,她一眼瞥见门缝儿里似乎塞了东西,抽出来一看,原来是封信。
谁塞在这儿的?环顾四周,除了几个忙事儿的丫鬟,再无旁人。
怕是外门子送上来时没找着人,就随便把信塞在这儿了。拿着信封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地址或落款,不过既然信是在大太太屋门前儿的,她决定先交给大太太过目。
高氏今日心情极好,但面上不能显,尤其是老太太面前不能。于是她只得偷偷地心情好,早上醒来时,捂着缎被偷偷笑。
“大太太,有您的信。”亦芝走进来说道。
“什么信?”
亦芝心奇,大太太也不知道是什么信,怎么还笑得这么开心?把信给高氏,她在边上静静侍立,亲眼看见高氏花儿一样灿烂的笑脸逐渐僵住,最后嘴角一垮,黛眉一蹙,是现国公爷又养了外室时的气恼模样。
“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亦芝还以为真是有人告密,国公爷又金屋藏娇,却没想到大太太开口便啐起她来,一张信纸揉成一团扔过来,正中她面门。
亦芝捂着被砸中的地方不敢吭声,弯下腰捡起信纸,问道:“太太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我也想好好的,可你看看信,看看你找的是什么市井流氓,竟敢蹬鼻子上脸威胁起我来了!”
亦芝慢吞吞展开信,紧张地把信纸盯了会儿,为难地说道:“大太太,奴婢不识字呀。”
“废物!”高氏把自己一腔怒意全化作这两个字,伴着唾沫朝亦芝吐过去。
“他们要加价,说如果午时前没把钱送去老地方,就把人给送回来!”
亦芝愣了愣,问道:“他们是谁呀?”
高氏一听暴跳如雷,恨得想当场掐死这个蠢钝如猪的婢女。
“他们还能是谁,就是你找来绑走姜承钰的那些人!这起东西嫌给的钱不够,还要加!”高氏从炕上跳起来,又急又气,在厅堂里来回踱步。
“把人送回来?难道他们还没把表姑娘……”前些日子高氏交给自己的任务,要她找些市井之人,趁表姑娘元宵节外出时把表姑娘解决掉。
她想了半日忽然记起自己有个表亲,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起锅,整日就和街头地痞混在一块儿,亲戚们对他都避之不及。要不是大太太要人,她一时还想不起来。
当天她就出府去找到了那位表亲,见他如今已经在道上混开了脸,做了十来个流氓的大哥。她颇紧张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没想到表亲一口便应了下来,似乎是做惯了这趟买卖的。只是商量价钱时费了些嘴皮子功夫。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人是你找来的,你现在必须得想个法子出来!”高氏气得直跺脚。
要说起来,府里那些资历老的管事,或是外头铺子里的掌柜,她随便安排一个,保准把事情给她办得妥妥贴贴,永无后患。但如今她失了势,老太太一点权利也不给她了,她空挂着个卫国公夫人的名堂,那起子逢高踩低的人见了她叫声“大太太”都是敷衍,谁还会帮她干这种和老太太对着干的事。
她只好找身边的亦芝去做。
“大太太,奴婢能有什么法子,要不然就再给他们钱好了。”亦芝小声说道,不想下一刻就被高氏揪住了耳根子。
“你说,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合起来要骗我的钱!”高氏涂着玫红蔻丹的尖尖指甲快把亦芝的耳朵抠出血来。
“没有啊,没有啊大太太,奴婢不敢呀。”亦芝疼得尖叫,又不敢反抗主子。
“没有,那这信是你拿来的吧?你找的人是你表亲吧?”